车祸

参加第五奶奶的八十大寿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当然，也有可能是它本来就是个简单的寿宴，只是因为我们目的不单纯，所以导致自己有了心理负担。所谓“自己是贼，看谁都是贼”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坐在班车上，我仍旧记得第五的奶奶看见我时高兴的样子。

那个坐在上位、一头银色的短发但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的老人家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我不明所以，只得干赔笑。他奶奶越看越高兴，顺手就把手上的一个银镯子撸下来给了我，这可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比起第五，我简直就是个穷姑娘，但是毕竟我是冒牌女友，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万万不能收，连忙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第五，没想到他只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吃他的蛋糕。

我……

一时气结。

于是我想起了此次假冒的初衷，那不就是让第五的奶奶高兴嘛，所幸就让她老人家高兴到底，于是臭不要脸地收下了，嘴里甜甜地喊着一遍又一遍“谢谢奶奶”。

回来的路上，第五告诉我，他奶奶今天非常高兴，谢谢我的鼎力相助，这让第五奶奶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问：“你奶奶拉着我看的时候直把我看得发毛，我差点露馅了。她看什么呢？”

他说：“在她们眼里，我都光棍三十三年了，还能找到个二十五岁的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她们当然高兴了。”

年轻、漂亮？作为一个大俗人，我只听进去了这两个字，不由得心里乐了起来。

出了他们家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是有人到公司前台闹事，让我赶紧回去处理。作为公司最有经验（见过的糟心事最多）的前台，经理不在的情况下，那些新来的前台小妹们一出事就会想到我。

我的公司正好和第五的律所在两个方向，我只得和他分路走。他原本要送我，但我坚持不愿意。因为这条路上班车很多，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班车有班车专门的道，这可比私家车道畅通多了，尤其那会儿又是下午下班高峰期，根据常规，私家车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堵上半个小时左右。

下了第五的车，我顺利坐上了去公司那条路的班车。

我看了一下手机：下午六点十八分，如果顺利，六点三十八左右我就能到达公司。

班车在郊区的路上走着，夕阳从天边斜射过来，导致树木像黑色的剪纸一般在车窗户边一棵接一棵地往后退去。火红色的余光铺洒在山头和天边，有的从行道树梢穿进来，照在眼角，刺眼中带着一点点属于夕阳特有的温暖。

车上的乘客都很安静，有的在玩手机，有的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亦或是真的睡着了？还有的看着车窗外发呆。

从繁华的寿宴上回来，经历了非凡的热闹，忽然进入了这安静的车里，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

于是我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我想，我也需要休养一下，也好面对一会儿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大概是太累了，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休息了多久，或者只短短五秒钟，又或者已经过了十分钟之久，我只觉得车子一震，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似乎遇上了一个巨大的坑。但是根据我的记忆，我不记得这条平整的班车道上有大坑，难道是哪一段正在修路？还没等我思考完毕，互让感觉身体安全带把自己勒得紧紧的，同时我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座位。

出车祸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周围嘈杂的哭叫声瞬间充斥了我的耳膜，车上各种行李到处乱飞乱撞、没有系安全带的人则因为失去平衡脱离了座位。

正当我打算向窗外看去时，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忽然飞了过来，一把砸在我的脑袋上。我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就是我能够想起来的全部事情经过。”面对对面那个担心我失忆的男人，我说。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全身虚弱，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险些听不见。

此时已经是我出车祸后的第十天了，在连梦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场景的情况下睡了十天，我终于在一个白色的世界醒来。这是一间全白色的房间里，墙壁是白色的，窗帘是白色的，蚊帐是白色的，就连床单被罩都是白色的。而我，正坐在这张白色的床上。我一度以为自己在还没有写好遗嘱的情况下就上了天堂，但是当透过厚密的蚊帐看到站在床边上的男人后，我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我伸手摸了摸头，头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我猜也应该是白色的。

听完我的讲述，蚊帐外的男人沉默了许久，然后说：“我知道了。姑娘你好好休息吧。”然后不等我再说一句话就出去了。

白色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粥，那是他刚刚进来问我话的时候端进来的。根据我的直觉，我认为他对我没有任何恶意，反倒是我的胃在饿了十天之后醒来，已经开始了以前的消化运动。如果再不进食，我可能就完成了饿死鬼。

我一向对厨艺没什么研究，所以也不知道这粥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更别说能明白它的制作过程，只知道味道很不错，入口即化，很快整碗粥就被我喝得干干净净。

粥一喝完，各种五腑六脏就要开始运动，于是我的困意就又来了，我不得不重新进入梦乡。

临睡着前，我想起站在床前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大概一米八的样子，短头发，戴眼镜，上身一件白色衬衣，下身一条黑色长裤，配合着说话的口气和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像个老学究。但因为蚊帐太过厚密的关系，看不清他的五官和其他更多的细节。

但愿，我真的遇上了一个救了我命的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