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院里的小孩手头都是没什么钱的，一来他们用不着，二来 把钱放在孩子手里院长也不放心。不过话虽如此，伊宁却和别人不同，没个月大头都会给她点儿零花，当然不会多给，但比起那群一穷二白的小毛孩子们就富裕的多了。

伊宁虽然名义上占了个妹妹便宜，外面那群人的事却从不掺和，他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也暗藏勾当，她知道大头也做过很多成年人眼里的“坏事”，但多年的相处让她明白大头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即便这个年纪的伊宁说不出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些在院长眼里不道不正的事情伊宁也是不愿做的。

她掏了掏腰包，发现还有不少钱，太贵的东西买不了，搞点小零食还是可以的。孤儿院附近就有一个小卖部，虽说院长不在的时候不可以随意出去，但伊宁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后院有一处栅栏，藏在四处乱长的野草与藤蔓当中，那些常年无人打理的杂草乱成一团，带着斑驳的泥土痕迹的藤蔓生出几许花骨朵来，在一片绿植中若隐若现，生的并不美，一些早熟的花先一步开放，露出小家碧玉的淡紫色来。

伊宁也不嫌恶这里脏乱，扒开一堆杂草露出一根断了一截的钢棍，刚好能钻出去一个瘦弱的人。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伏下身子一穿而过。

平时这块地方荒凉的很，但伊宁几次过来钻空子都能看见一个浇花的小男孩，长的瘦弱无比，几乎是皮包骨头，孤儿院虽然不是待遇多好，也不至于养出那么一个营养不良简直像受了虐待的小孩。

可那男孩确实是平山路孤儿院的人。这片地方的牵牛花胡乱长，也长不出多艳丽的姿态来，也无需人刻意栽培，那男孩却是个死心眼子，不管谁跟他说这里的花不用浇他也不听，有时伊宁便嗤笑两声，拿他做个消遣看。

但伊宁也不讨厌他，因为有时院长不许她出去，她就只能过来钻这个空子，男孩就看着她离开，从来不说什么。

也许是个哑巴吧。伊宁这样想，因为她从没听见过这个男孩说话，有时候她对他说些什么也没有反应。伊宁暗自推测男孩是个聋哑人。

这也是很正常的，自然会有一些父母因为孩子身负残疾便弃子，平山路孤儿院有不少这样的孩子。伊宁有时也生过同情心，多可怜的人啊，听也听不见，话也不会说，来这世上是受苦的么？

但这种同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伊宁很快就发现，每每自己同那男孩说话，那男孩都会冷冷的瞥自己一眼，那神情，宛若一个正常人凝视一个傻子。

甚至使伊宁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完全听得见自己说话，不搭理她只是因为不屑于同她交流。习惯了被同龄人仰视的伊宁没法承认这种可能。但不得不说，男孩傲娇的死样子，让她觉得自己竟是虚长了几岁。

有时候院里的人捉弄男孩，管他叫哑巴，男孩也是投以同样的目光。

伊宁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竟没看见小哑巴。没趣没趣，她摇摇头，自如的站起来扑扑身上的灰，一边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一边想着买些什么合适。

小卖部的门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搬着个小凳子，只穿一件背心，抽着旱烟悠哉悠哉的坐着，身边蹲着一只大黄狗，在火热的日头下吐着舌头。

伊宁记不清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小卖部了，可能比她年纪还大，总之在她有记忆开始这老头就十年如一日的坐在这里抽旱烟，如今人没变多少，身边的黄狗却看得出几分苍老。她在一边挑挑捡捡，尽是些便宜的糖豆和辣条，装在透明袋子里算是挑满意了：“结账。”

老头对于这种事情显然是纯熟的，扒拉了几下便道：“七块五。”

伊宁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贵？”

老头没看她，兀自抽着烟，指了指辣条：“涨价了。”

伊宁倒是没再犹豫，从裤兜里掏出几块钱，放在柜台上：“老熟人了，抹个零，钱放这儿啦。”

老头有几分不耐烦了，挥挥手道：“走吧走吧！”听见他应下，伊宁算是得逞，狡黠一笑，一溜烟没了影子。

伊宁欢欢喜喜的走了，路过街口的暗巷，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妈的，废话真多，让你去你就去！”

鬼使神差的，平常从不多管闲事的伊宁不受控制的向里面探去，只见一个染了黄毛的高瘦个子为首，带着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堵住一个瘦小的小孩，因为人多，看不清小孩的脸。

瘦高个子一扬手眼看一个巴掌就要挥上去，伊宁忽然奔了出来，冲着一群人大喊道：

“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