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要长大

“…事情大概就是这…”。

　　“啪！”的一声，还没等李秀莲说完，我的右手便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险些把老头刚沏的茶水震洒。

　　“你大爷的！是不是吃错药了！能不能轻点？！”，大爷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

　　我见这老头发怒了，连忙像个鹌鹑一样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唉，我错嘞我错嘞，关键这厮太不是人了！这给我气的，心突突的！”。老头斜了一眼，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这些时日里，女鬼就一直呆在大爷这里。

　　说来也怪，自从魔身被破后，这女鬼的意识便恢复了正常。听大爷说，这是因为她积累已久的怨念已经释放殆尽的结果。

　　恢复意识后的女鬼，性格温柔、善良、之言语纯朴，再加上这如同出水芙蓉的清纯外表，这简直就是宅男们的理想女友、单身狗的梦中情人啊。看得我都口水直流的。

　　而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李秀莲。

　　“咳、咳！”大爷此时清了清嗓，然后示意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李秀莲往下说。秀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的悠悠地说着……

　　这些故事都要从那个宁静的小山村说起。

　　团子山，那是吉林省境内的一个小村庄。这里四面环山、风景优美，若不是交通过于闭塞，我想这一定会成为有名的度假胜地。而李秀莲，正是出生在这个小村子里。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村子里的人并不像一般的农民那样热衷劳动，而是经常举着长长的红条幅、敲着锣、喊着口号，四处的打家劫舍、示威游行。

　　碰到几家不听话的，便会集体的批斗一番，严重的时候还会产生冲突、发生械斗，甚至会闹出人命。但那时的人命，似乎和猫猫狗狗的没什么区别，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日上午，5岁的秀莲正和小伙伴们在自家门口的大树下玩耍。

　　突然，从村头传来了一阵聒噪的敲锣声。紧接着一阵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传来，笑声、谩骂声、叫嚷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百味杂陈。

　　这突如其来的骚乱甚至惊扰了所有的村民。大人们都从院里跑了出来，都想看看村中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而由于担心女儿，秀莲的妈妈也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跑到了孩子身边。

　　那群人少说有八九十号，他们乌乌泱泱的朝这边走来。

　　走近了，秀莲才看到，那最前面敲锣的人，他认识。

　　那人叫三胜子，是这村里有名的泼皮，终日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记得有一次，他偷鸡不成被逮，反而扬言要报复自己的父母，这事在村子着实闹了许久。

　　但父母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那三胜子家里确实有些背景，这事也就算了。可自那起，秀莲对他的印象就一直不好。

　　如今，三胜子仗着家里的财势谋了份红卫兵的差事，现在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他要是看谁不顺眼，指不定怎么憋着坏呢。

　　跟在三胜子身后的，是一个神情落魄的中年男人。他的双手被人用麻绳捆着，双脚之上带着沉重的铁链。边走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爸爸！”、“宝忠！”，男人身后的人群之中，一个男孩儿和一位妇女冲到了他近前。那妇女抱住了自己的男人哭泣着，男孩儿也在一旁拉着自己的衣角，三人相拥，痛哭流涕。

　　“嘿！你们两个赶快撒手！我跟你说王宝忠，可别说我们大伙冤枉你，我们可是真真切切的从你们家翻出了反革命的东西，这就不能怨我们了！”那三胜子得意的说道。

　　那个叫王宝忠的男人并没有解释，或许他知道在眼前这些人面前自己已经无法洗白。于是他低下头，不发一语。

　　“你骗人！你分明就是记恨我家宝忠！我家宝忠怎么可能是反革命！”女人愤怒的和三胜子争辩道。

　　“哎？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啊？他是不是反革命谁知道啊？！对不?这些咱都做不了主，我只知道从他那翻到了四旧的书，这就够了！”那三胜子戏谑地说道。此时，那妇女气的是满脸通红，以至于无言以对。

　　那三胜子张望了下身后的众人，然后问道：“哎？我说，大伙都愣着干啥呢，赶快麻溜的把这俩人拉开啊？！难不成你们和他是一伙的？”。

　　众人听罢都不敢耽搁。他们纷纷上前，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三人生生拽开了。

　　而这些人，也尽是平日里与他们经常来往、关系密切的左邻右舍们。他们中，有平日种地的张大爷也有村口卖店的刘寡妇，有豆腐店老板赵大哥也有供销社的王会计。而无一例外的是，在他们对面前三人无比愤怒的表情之下，都藏着侥幸、冷酷以及对眼前事物的恐惧。

　　顿时，哭喊声、叫嚷声参杂一片。

　　“妈妈，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懵懂的李秀英询问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摸着秀莲的头，轻声的说：“那个叔叔应该是犯了错误，所以大家才会被惩罚他。”

　　“可，可那这样的话，那个男孩儿和那位阿姨得伤心的啊？能不能原谅那位叔叔啊？”，秀莲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希望母亲可以给一个她认为满意的答案。

　　母亲随后她摇了摇头，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不能”。

　　“为什么不能？只要他们想不就可以么？！”秀莲连忙问道。

　　母亲被噎住了，他停顿了。对啊，只要他们想，男人一家不就能够团聚么？可正是这么一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这些眼前的成人却往往做不到。

　　母亲只好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小秀莲的肩膀说道：“有些事啊，你现在还不懂，等以后就明白了。不过，妈妈答应你，我和爸爸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嗯！”小秀莲点了点头，看着母亲无邪的笑了……

　　此时，抱着小秀莲的母亲，看着远去的人群：孩子，这个世界并不像你那样单纯。如果可以，多希望你不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