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跟你爸好好聊”

姑姑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我明白她想叮嘱我什么。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我和我爸两个人。

“你怎么又……”

我抬眼看着他那副大病初愈后的疲惫样，还是没忍下心来责备他。但我生气是真的生气，一把年纪了，非要做些耍小孩子脾气的事情。

“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学校食堂的饭好不好吃啊？”

“还成，跟您做的比起来，还是差点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话来的，但他也没在意我说完后的局促表情，自己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不少。

也许他是真的高兴。

良久后，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他大概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

他别回头望向窗外，天空中驶过的飞行器拉出一道橙色尾焰。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我想，他大概是在我想我妈。

“北辰，你真的看到你妈妈了吗？”

“你舅舅跟我说了，但是你说是梦”

他还是提起了这件事，我猜我舅早就跟他说了，拖到今天，大概是也明白我不愿意讲出来。

压在我心里的，如果不是我妈的事，哪怕他好奇，估计这辈子也不会主动来问。

“看到了，我知道她掉在了哪里，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她”

我如实回答了他，他也找了我妈十几年，也该有个答案。

即便这答案没有更好。

毕竟人活着总要有信仰在的。

生命这东西，必须得有个信念来支撑。

大概是我的话起了效果，他的病痊愈速度很快，就连医生都有些震惊，提前给我爸班里了出院手续。

那天的风很大，我爸带着我坐上了长途列车，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异常冷静。

我们很快到了视频里所在的峡谷裂缝，这地方是搜救队未曾发现过的地方，也就导致了，不仅找不到我妈的遗体，甚至连直升机的残骸都没有。

“那个暗黑族给我看的视频，我妈的直升机就是掉到了这里”

我之前跟他讲过，我在被绑架时看到的一切照片和视频。只是，我并没有跟他讲我妈遭受了什么。

即便我曾经气头在，还是顺嘴胡咧咧出了几句，我只希望他不记得这事。

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经不起再受打击了。

我爸派了搜救队下去，挖了几天才算是找到我妈直升飞机的残片，可连我妈的一根骨头都没见到。

毕竟都已经十七年了，是肉身就肯定会腐烂，若是能量，怕是也都散尽了。

我爸和我舅请了高人来做法事，想着帮我妈聚遗源，怎么也要让她入土为安，下辈子才能转世为人过得幸福。

法事持续了近一周，但遗源只聚了不到十克。

“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都已经过了十七年了”

“我已经让那边停了，法事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对，总算找到了嫂子，也算是好事，应该择个吉日，把遗源下进墓里”

“再等等吧…”

我爸紧盯着茶几上的小玻璃盒，里面是我妈已经丧失了生命光芒的小小遗源，好像随时都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