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缠绕

短短的一小时内，直破百万流量，微博传流纷纷，点击率早已过亿，系统瘫痪，不论是现场还是电视机前，或者是露天大屏幕前，已经挤满了人，今天是烈火队与飞鹰队的决赛，前来观看的大多都是迪兰的粉丝，这个公认的“巴黎王子”总是弹指一挥间就能掀起洪然大波。

赛场门口人山人海，两队的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迪兰还没有到，“你们队长今天是怕来了吗？”凌亮擦擦鼻子问道，“可笑，被众人唾弃的烈火队还有骄傲的资本！”安迪还击，凌亮又开始不淡定了，姚杰虽然也难忍心中怒火，但事实毕竟是事实:“我的队员失礼了，请原谅他。”一个白眼过后，安迪趾高气昂地和飞鹰队众人走去自己的座位上，“你要是再敢冒犯烈火队形象，就滚出队伍，别给我惹是生非。又不是小孩儿了，嘴上厉害有啥用。”姚杰没好气地对凌亮说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凌亮摸摸头。

烈火队众人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罗莉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地望向厅外如波涛般的人流，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地来回穿梭，这一派景象犹如一盆被打泼的沙拉，五颜六色的水果片，肉片参杂着绿色的青菜叶，白色的沙拉酱，交杂错乱，参差不齐。这时，人流突然集中起来朝一个方向涌去，嘈杂声更大了，罗莉正准备往前走时，视线远处的白色轿车里下来一位绝美的少年，他用一只手捋了捋额前柔美的金发，友好地朝粉丝们笑着，看到这里，罗莉止步了，但其他队员早已不在她身边。她在远处默默观察到，他只能在自家管家和保安的身后慢慢往前挪动步伐，记者的麦克风一波又一波靠到他跟前，没完没了，摄像机无时不刻紧逼他一个人，他时不时地擦擦汗，但那礼节性的微笑从来没有从他脸上消失过，几个疯子般的粉丝甚至上前去扯他的衣 服，去拥抱，去索吻，他都摆摆手示意拒绝，可是，仍然笑着。他和她被人流隔开，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她微微伸出手悬在半空中假装去触及远处那段剪影，融入掌心的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任凭冰冷的气流穿过指缝。可她的心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那抹遥不可及的金色，她闭上眼，无奈地笑着：“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他的微笑比太阳还温暖，这样的表情，与金发相辉印，仿佛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迪兰.法兰克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罗莉竟为这张笑脸感到一丝悲哀。

这世上，注定所有人都会带着面具生活，只不过，戴在他们脸上的面具比别人的更厚，更重。

他向前走着，她只是默默背着手站在一旁，巨大的“海浪”快要把赛场的大门挤爆。在拥挤的人群中，她的脚步趔趄着向前，向后；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人流，走向自己该去的地方，笔直的目光从未扫向一旁。等罗莉气喘吁吁地跑回去，烈火队已经焦急地在找她了，“与飞鹰队的决赛，别掉以轻心！”姚杰警告道：“罗莉你最近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对不起，队长。”罗莉抱歉地说，“嘟—”罗莉的手机上显示出一条短信，“表哥？”松本尚的短信中语气还是和以往一样犀利：“最后一个上场，等迪兰体力不支时干掉他，不要让姚杰看出任何端倪。”罗莉皱皱眉，眼眸阴沉下来：“我压抑了自己那么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我想有朝一日能够彻底释放自己，拿起属于我的配球，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将来。所以这次，我不想带着我的任务去比赛，不想把我的渴求拱手让人，不会让对方轻易取胜。”

伴随着刺耳的喊叫在空旷的赛场响起，那令人提心吊胆的比赛即将拉开帷幕。金发的男孩不紧不慢地拿出沙漠之鹰，起身，走到赛场中央，冰冷无温的眼神紧逼烈火队，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永康，你去。”姚杰用严肃的语气命令道：“这个家伙，恐怕又想着一个人毁掉一个队了吧。”吴永康面对着比自己稍矮一点的迪兰而站：“初次对战，迪兰小姐，哦不，先生，请多指教。”这句看似挑衅的玩笑话却引起了一阵哄笑，迪兰也皮笑肉不笑着回答：“别废话了，小心你的球绳收不回球哦。”一阵“巨浪”刮起，强劲如刀刃的气流从四面八方砍来，吴永康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风浪口，没有任何求生和反抗的余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独狼直接被剥离球绳，笨重地摔落在地，“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非常抱歉，吴永康先生。”“砰！”一声，沙漠之鹰完好无损地被迪兰收回，“居然.......不到两分钟就打败了副队长！太可怕了！怎么办啊？怪杰！”凌亮的嘴已经合不拢了，姚杰镇静地说：“没事，努力拖延时间，消耗他的体力，我排在后面上。”“好！下一个我来！”凌亮还没等姚杰同意，就擅自去迎接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既然是为了团队光荣，个人的荣誉也就在所不惜了。“小亮加油！我看好你哦！”罗莉向凌亮眨眨眼，竖起大拇指，凌亮脸一红，咧嘴一笑，回了罗莉一个大拇指，受到喜欢的女孩鼓舞，凌亮自然觉得不赢不行了。

就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罗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那双清澈如日内瓦湖的绿眸竟莫名其妙地扫向了自己，“嗯？”罗莉怔住，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眼神，是妒忌？是仇恨？是占有欲？是怀疑？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竟像一个庞大的黑色漩涡，让罗莉跌了进去，在天旋地转中徘徊，仿佛要把她的一切看穿，令她感觉自己好似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眼前，使她本就不安宁的内心更加不知所措，冷汗自她的掌心冒出，粘黏住她的衣襟。眼前一黑，世界好像一片宁静，记忆被长满刺尖的藤蔓缠绕，随着无尽头的漩涡延伸至远方，勾勒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却头脑混乱，伸出双手奋力撕扯这本不该出现的“纸制屏障”，藤尖刺入掌心，割裂皮肉，鲜红的血液顺着碧绿的藤蔓滑下，开出一朵朵玫瑰，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艳丽妖娆，野兽派般的泼彩。身影逐渐清晰，又逐渐模糊，像是被切割的几何形体，不断散开又重组，她看见那个身影长出已故父亲的脸庞，咸湿的泪水流过颤抖的嘴唇，她想发声，喉咙却哽咽不堪。瞳孔缩小，血丝布满眼白，惊恐浮现眉目，父亲的面孔渐渐模糊，仿佛要改换成什么，她拼命想看清，却被枝叶遮住双眼，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惶恐冲破天际，挣扎着撕扯，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这是个错误，你们的相遇会是无止境的错误......”黑暗在“咔嚓”声中碎裂，刺眼的白光自天顶射进，发光发亮的黑色玻璃片缓慢散落，倒映出那惨白的脸，冰冷的唇和恐惧的双眼，逐渐埋没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叶霜姐姐......”罗莉皱起眉，闭上眼，将头靠在叶霜肩上，叶霜伸出手拂去她额上的冷汗。

片刻，罗莉睁开眼，目光停滞在赛场中央，领略着一幕幕进攻与防御，悠悠球的收放，在半空，在绳上的来回移动。直到最后一刻，凌亮才咬着牙认输：“真行啊你，太强了。”“你也不赖，顽固分子。”迪兰稍微擦了擦汗，准备继续比赛，姚杰起身，却转头对罗莉说：“不论我是胜还是败，你都准备着迎战迪兰。”“是！”罗莉答应道。强者对战强者，曾经的姚杰，未曾打败过迪兰，却丝毫不失冠军的坚韧与顽强，冰冷的寒流穿梭指间，身形矫健的麒麟在姚杰身后腾空跃起，迎着对面闪耀的金光飞奔而去，伴随着一声鸣叫，雄鹰扑朔着宽大的翅膀在金光中迅猛地捕捉着猎物，只是，该来的总会来，姚杰还是敌不过迪兰的进攻，在一片令人眩晕的光中，冰魄落地。

姚杰从容退场，对着罗莉微笑道：“去吧，相信自己。”顿时，藤蔓渐渐收回，颤动的手指拨开尖锐的碎片，一道鲜血飙出。罗莉努力镇定内心，让虚无的空间不再干扰自己，她走向金发的美少年，两人对视，“这是个错误......”刚才的声音再一次冲击着她，她始终不明白，这个声音想告知自己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小姐，请问你还好吗？”对面的迪兰发现了不对劲的状况，“没有，我们可以开始了。”流利地抛出悠悠球，在半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强烈的风吹刮着她耳边的碎发，她仍旧不动声色，冰蓝色的防护墙抵挡着刀刃般锋利的进攻，坚不可摧，完全没有切碎的机会，“怎么回事？罗莉的技术似乎突飞猛进了？！”吴永康瞪大眼睛：“对方可是迪兰啊！”汗水自额前滑落，打湿了金发，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牙关咬紧，金光四射，雄鹰迅猛地俯冲下来，“你们的相遇会是无止境的错误......”她一下子脸色泛白，手指不断被球绳绊住，一幕幕血腥的画面秒速掠过脑海，父亲的脸孔透过对面的绿眸映出，她又一次被冷汗浸湿，白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声，她想逃避，想躲开，突如其来的矛盾令她想迅速结束这一切。在对战的全过程，那倒防护柱始终没有消失过，一直让她处于防护状态，可是，沙漠之鹰的边沿却奇怪地变钝，甚至微微裂开了缝！迪兰看着球的现状，十分困惑和愤怒，他终于想清楚了，他其实并不需要赢，他一直等着只是为了坐实罗莉会李非的独门绝技，但他是世界冠军，他的概念里不存在输。这可能是迪兰有次一来打的最吃亏的一战，他始终没有意识到对面这个娇小柔弱的小女生会如此难对付，他终于肯拼尽全力，决一死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比过赛了。

藤蔓越缠越紧，刺尖继续深入肉体，在一刹那的迸裂中，罗莉摔倒在地，幻月圣鳞完好无损地滚回她身边，只是脱了绳而已。殊不知，烈火队众人已经目瞪口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罗莉会在迪兰面前如此坚韧。

“我宣布！获胜者是迪兰选手！”主持人兴奋地公布，随后，迪兰立刻冷漠地离开，一向具有绅士风度的他，竟然没有去扶摔倒的女士，这令众粉丝十分不解。烈火队众人立刻赶来，“罗莉！你是怎么做到的？！”凌亮拽住她就开始问东问西，“简直不可想象啊！你已经颠覆自我了啊！居然能让迪兰那家伙打的那么费劲！”吴永康大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输了却一点也不遗憾。”叶霜拍拍罗莉的肩膀，罗莉只是尴尬地笑笑，随便应付着：“哈哈，我也不知道，只是lucky吧......”她瞥眼看了看姚杰，唯独队长没有来祝贺她，姚杰把头偏向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突然令罗莉感到一丝担心。

场外，罗莉悄悄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电话亭边，拨通松本尚的电话。

“表哥，其实......其实真的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赢......我不知为什么.......”

“我全看见了，技术上你完全有希望赢他。”

“实在是抱歉，我比赛时突发性地状态不好，这下义兄该不会......完了，我没有好好完成义兄给我的任务，而且，而且烈火队也依旧完整如初，妈妈不会……”罗莉惊恐地捂住嘴。

“义兄本是寄予了你很大希望，但他也没打算让你这么早干掉迪兰，你会输也是情理之中，义兄他应该也会理解的，如果你真的赢了迪兰，恐怕也会引起烈火队的怀疑，这也是义兄一直在担心的，所以他也不希望你这么光明正大的与迪兰对决。但是莉莉，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认为你只是差一点吗......”

“嗯？！我......”

一个蒙面人从罗莉身后出现，用力捂住她的口鼻，“唔唔……”她用力扳开那人的手，但一个小女生哪会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她张口往那人手背上一咬，男人疼得顿时放开，她将男人一推开，蒙着的面罩也滑落了，他长着深邃的轮廓，蓝灰色透明的眼眸，是个外国人！管不了那么多，罗莉拔腿就跑，后面又追来了好几个人，毫不费力地追上她，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其中一个人出来，将她颈脖处的血脉一点，罗莉立刻开始晕晕沉沉的状态，在一片模糊中，她隐约看见迪兰和松本尚从对面慢慢走来，原来刚才打电话时，迪兰就在松本尚旁边。

“莉莉，你真的只是差一点吗？”松本尚的话语再次响起，越过藤蔓的那个身影，竟变成了罗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