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单元 心魔劫

第三十二章 阳关

众人自泰山回来以后，着实平静了一阵子，大鹏趁乾坤洞主不在时便来看看小陵，虽然两人还是打打闹闹，但是大家都能看出，小陵应该是从心里接受他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胭脂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修缘，想什么哪？”

“嗯？”道济此时才刚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啊，我在想等天麒那小子回天，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也是为你好嘛，”胭脂抿唇一笑，递上温热的药碗，“呐，趁热喝了吧。”

看着道济灌下药去，胭脂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师父和小陵，现在总算和好了——修缘，他们能在一起吗？”

“只要他们两厢情愿，就当然能了。小陵本来就是灵山的神鸟，大鹏也不比我，毕竟也是灵山之物，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像天麒和令歌他们找个僻静的山谷隐居，只要佛界不出什么大事，就碍不着两人的小日子了，”道济眼中含笑的看了胭脂一眼，“你问这个作甚？”

“也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便只能为他人祝福了，”胭脂独自喃喃，“如果你是凡间之人，就算没有法力，就算家境贫寒，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两人的处境，总要比现在好吧——”

道济正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当儿，白雪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一把拽住胭脂的手：“师姐，你忘了，今天咱们约好跟小陵他们去踏青的，走吧走吧。”

“哎呀，”道济拍拍脑门，“今天是清明节吧？我竟然给忘了！”

“反正你又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吧。”胭脂劝道。

“一帮姑娘家去郊游，我掺和什么？你自己去吧。”道济又拿起了他的葫芦。

“谁说一帮姑娘家？赵斌、陈亮他们都去！大鹏师叔也说要来的——”白雪对着手指，小声嘟囔，“就是大师姐没有人陪……”

道济沉默了，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了胭脂的这种眼神——自己怕是真动了凡心吧。

杭州城外，绿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花蜜的甜香味儿，让人心醉。郊游的人不算少数，其中也不乏些俊男美女，才子佳人，只不过跟下面的一群人比起来，竟都黯然失色。

最前面打头的是身着鹅黄色轻纱的白雪，幸福的挽着身旁的英武公子。赵斌虽一脸不情愿，但投向白雪的目光中，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宠溺之情。

后面跟着身着白色棉裙的白灵挽着陈亮，这一对可算是最正常的了，陈亮不时从两边的花树上折下几枝花，亲昵地戴在白灵头上。白灵咯咯笑着，把头缩进了陈亮的怀里。

再后面，大鹏不远不近的跟着小陵，两人倒颇有些小夫妻打情骂俏的阵势，让人看了，便也会心一笑。

最后面的一对，则显得诡异而又和谐。身着红衣的艳丽女子与白衣公子并肩走着，女的秀丽可人，男的俊朗非凡。本来那么般配的二人，距离却是不远不近，胭脂偶尔问一句，道济便笑着回答，虽然不像夫妻，却也显得幸福非常。

走了半响，一路上打打闹闹，大家都有些乏了，就在半山腰找了个亭子，小陵拿出带来的吃食，大家狼吞虎咽，一扫而净。

“小陵，你干吗做那么些好吃的？我都吃撑着了——”赵斌打了个饱嗝，躺在了草地上。

“这些可不是我做的，是胭脂姐啦。”小陵和胭脂收拾着地上的残羹剩饭，随意答道。

“修缘，我看你吃的不多啊，饱了么？”

“还好，”道济淡淡地笑了，“陈亮赵斌他们吃饱了就行，我还是要让着小孩子嘛。”

“你又比他们大的了多少？”胭脂撇撇嘴，“你我十八岁成婚，如此算来，你也才二十有四吧。”

陈亮神情有些不对了，弱弱地说了一声：“原来师父比我还小——”

赵斌挠挠头，讪讪地说：“也比我小——”

“扑哧”一声，小陵笑出了声：“也便是师兄转了世在凡间，年龄才小很多，如果当算下来的话，师兄至少有三千多岁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你和大鹏，不和我差不多大么？”

“怎么又扯上我了？”大鹏抱怨，“真是躺着也中枪——”

半山亭一片欢声笑语，大家索性纷纷躺了下来，望着碧蓝的天空，很是享受。

“如此美景，没有乐声怎么能够？”小陵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把碧玉琵琶，“胭脂姐，你弹一曲给大家听听呗。”

胭脂一笑，伸手接过琵琶，指尖轻点数下，接着点点头：“果然是人间极品。”

“琵琶声悲苦，过于凄切，若是有古琴相伴，那便再好不过了。”一把古琴出现在大家面前，琴面法天，为阳，是千年的梧桐所制；琴底法地，为阴，是万年的楠木所制。如此阴阳相合，刚柔并济，琴音方能和谐悠扬。

陈亮上前敲敲琴面，赞叹：“好琴！可惜我们之中，没有精通音律之人。”

“陈亮，你不是会弹琴吗？”白灵问道。

“我只会些皮毛，如果要是跟师母相伴，不是污了琵琶琴声？”

“谁说我们之中没有精通音律之人？”小陵抿唇一笑，微微欠身，“师兄，请。”

“我？”道济摇摇头，“我都多少年没弹了？不行，不行——”

“修缘，你就试试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弹琴的样子——嗯？”胭脂试探的问。

“那——我就试试，”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架势，道济坐到琴前，十指翻飞，一串流利的音符从手下流出，“音色干净，颇好。”

众人正惊诧时，琵琶声已然响起，随后琴声跟上，清越雅素。

山中飞鸟听得琴声，扑啦啦飞起，绕树而栖，叫声不绝，嘤嘤成韵。树叶无风自动，窸窸窣窣而响，鸟儿叫声、风声、琵琶声、古琴声交错相鸣，着实好听。

序曲弹毕，胭脂开口唱道：“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众人皆听得痴了，没有听过胭脂唱曲，今日一听，竟觉得像莲花刚刚从水里盛开出来，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发出一丁点声响就把花儿震碎了。

进入主曲，激动而沉郁的旋律无数次回旋反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两人皆轻声吟唱，伴随着琴声，久久不绝。

琴声激越，与松涛一起连绵回响，久久不绝，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耳聆听天籁之音来之何许，寂寥空旷的山中，只有两人的琴声悠悠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才渐转慢转弱，又归于起始的温柔恬淡。

一如眼前那连绵起伏的山峦终与远方天际会合后的清微淡远，中正广和。

“如何？”大家正回味时，胭脂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微微的得意。

“好！”众人纷纷点头，“太好了！”

“《阳关三叠》，最有名的清明送别曲，”小陵啧啧赞叹，“美，真美。”

“好久没弹了，调子应不准了呢。”道济活动一下手指，琴面上沾着点点血迹，十指指尖有丝丝鲜血不断渗出。

胭脂似乎今日才发现，他的手原来是那么漂亮，瘦，十指像竹节一样匀称修长，显得优雅而矛盾，有着岁月沧桑的痕迹。这是画画的手，写诗的手，弹琴的手，像所有的江南才子一样，只不过——胭脂的心，又开始痛了，如果要是在凡间，该有多好。

“闲来无事，便只得弹琴自娱，”扯出一抹清淡的笑，“确是没正经学过，如此看来，也不过是自己糊弄自己罢了。”

“你哪里是糊弄？”胭脂撇撇嘴，“根本没见过你学琴，无师自通也甚好，当年不知是谁学了《凤求凰》来讨好我——”

“我从哪里学的？”道济争辩，“我若说无师自通，你又不信，但似乎生下来就见过这琴谱似的——”

“切！”众人鄙视的眼光看向道济。

“师父，你就承认了吧！抽空教教我可好？学会了便去讨白灵喜欢。”陈亮凑上来，幽怨地开口。

“你那白灵还用修缘教你琴去讨好？本来就如胶似漆了，我看，不如抽空教教赵斌那个傻小子，怎么讨白雪欢心才是。”小陵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留痕迹地笑了起来。

“小陵，你——”赵斌话锋一转，“你说你吧，又不如白灵温柔，不如白雪娇俏，甚至还不如师母有御姐范儿，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呢？”

“喂，你小子翅膀硬了，想跟我切磋一下？”小陵坏笑着站起，“我可不介意哦——”

“师父救命！”赵斌一边围着众人跑一边嘟囔，“我说大鹏，你若是将来真娶了小陵，还不被她欺负惨了！”

“是吗？”小陵一眯眼，一道白色光束从手中发出，直逼赵斌——

“啊——啊——”赵斌的惨叫声，在半山亭中久久回荡——

道济看着打闹的两人，轻笑了一声：“都多大人了，还这么爱闹。”

“你自己还不是？”胭脂嗔笑道，“你也这么大人了，怎么——”

“有人！”道济神色突变，一道掌风便击向树后。

“呵，不愧是降龙啊，”月莲从树后边转出，笑得莫名的诡异，“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转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