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夕阳日暮

“你穿这个。”话音未落，胭脂手上便出现了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道济细细一翻，不仅衣服，就连束发用的纶巾，腰间系的束腰，脚上穿的靴子，手里拿的折扇……甚至还有他出家前戴的玉佩——

“这玩意儿你从哪儿找到的啊？”道济一脸惊讶的拿起那枚黄龙玉佩，瞪着胭脂。

“我离开李家的时候，从院子里捡到的，”胭脂轻松的耸耸肩，“不是你掉的么？我就顺便捡起来了。”

“这些——你做的？”

“我以前在百花谷的时候，觉得无聊，就照着你以前的习惯顺便做了这些，反正都有材料——不过我只见过你几回，目测的尺寸不一定准，你将就着穿吧。”

“……”看着这一堆衣服，道济有些无语，真要他穿这个……

“你先换衣服吧，我出去等着，换完了叫我一声。”胭脂自然的站起身，顺手带上了门。

“你们——”看着屋外的这一大堆人，胭脂惊讶的叫出了声，接着使劲压住了自己的声音，又小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师姐，你真的把圣僧劝动了啊，我就知道他最听你的！”白灵笑了。

“那是，胭脂跟师父是什么关系？你也不看看！”赵斌也说，吊在他胳膊上的白雪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竟然一直在这儿听我和修缘说话！”刚才太激动，都没察觉到有人在门外偷听，想着刚才的对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胭脂感到一阵郁闷。

“降龙竟然真的要跟你——”熟悉的声音传来，胭脂郁闷的回头，看到了一个从未谋面的黑衣男子此时正和小陵站在一起。

“你——”白雪上下打量着那人，“你是谁啊？小陵，把他带进来干吗？”

“白雪，如此出言不逊，小心我叫洞主罚你。”黑衣男子一口傲气。

“什么——你是大鹏！”白雪突然叫起来，“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

“不会吧？”“不可能啊！”“你来干嘛？”“小心！”“帅斌，救我！”大家纷纷慌乱起来。

“对啊，师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胭脂疑惑的问。

“卸了妆呗，”小陵不在意，“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嘛！以前穿成那样，是为了吓人的。”

“我就来看个灯，至于这么害怕么？”大鹏无奈的摊开手，“而且，降龙还在这儿，我也不敢干吗啊。”

“我换完了，你们进来吧。”正在众人闹腾的时候，门里突然传出了道济的声音。大家纷纷催胭脂，叫她进去。

“得了，你们也一块进去吧，你没听修缘说‘你们’么？他估计早就知道你们在这里了。”说罢，胭脂推门而入，众人喧闹着跟了进去。

看着白衣翩翩的他，胭脂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温润如玉的李家公子：黑色长发被白色丝带仔细的束起，宽大的白色丝袍衬托出清瘦修长的身形，袖口上绣着精致的黑色花边，黄龙玉佩系在错金束腰上，脚蹬一双黑色绢制的长靴。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看着大家进来，道济不自然的笑了笑，却依旧把袖口的里子仔细的折进去，“呃——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众人好不容易把嘴闭上，随即又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师父，你太帅了！”“虽然比不过我的帅斌，但至少也是帅哥一枚啊！”“大师姐，你眼光真不错。”“师兄——你穿成这样真的蛮好看的。”

胭脂看了，则是又惊又喜：“修缘，你这样穿，还真挺好看的。尺码都对吗？”

“尺码是差不多——你又不是没见过。”

“哪有，十六岁订婚以后，我们哪见过面？”

“……好久没穿成这样了，还真不是很习惯。”又整理了一下领口，道济看着胭脂，笑了笑。

“其实你爱干净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真不知道那身衣服这几年你是怎么穿的，”胭脂白了道济一眼，走上去帮他抹平肩上的褶皱，“这样多好看呢？偏要把自己弄成那样——”

“哇哦——”看着两人稍显暧昧的动作，大家开始起哄。就在这时，房门被“嘭”的一声撞开——

广亮和必清像平常一样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师弟，我刚想起来今天晚上有元宵灯会，你要不要——”说话间，两人看到了站在屋子中间的道济，突然挺住不说了——

“……这位施主，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像我师弟呢？”广亮张了半天嘴，有些艰涩的开口。

“监寺师叔，我怎么觉得他就是道济师叔——”必清话没说完，便被广亮赏了一个仙童爆栗：“怎么可能？他哪有那么帅？”

“师兄——我偶尔穿一次俗家衣服也用不着那么惊讶吧——”道济无奈的开口，对上胭脂含笑的眼，目光又赶紧移开。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真是——”

“邦”的一声脆响，又一个仙童爆栗打在必清光亮的脑门上，广亮气势汹汹：“说话不要结巴，我就说他是我师弟，你偏说不是——我打你个不长眼的！”

在场的人统统无语：到底是谁不长眼——

“还有你，干吗有事没事的穿什么俗家衣服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和尚？这样是破戒的你懂不懂？”教训完必清，广亮又回头不满的数落道济。

“今天晚上元宵灯会啊，我怕自己穿的太引人注目，所以才换一身衣服。我本来就是酒肉和尚，佛祖应该不会怪我的。”道济显得坦然。

“元宵灯会？对了，我们来找你就是为了元宵灯会的事，监寺师叔说，今天晚上叫着你上灯会上买点东西，寺里用的油盐酱醋又快没了——”怕又被广亮打，必清忙不迭地开了口。

“你们也去？和尚去逛灯会？这也太奇怪了吧！”胭脂不满地说。

“要不然——”广亮眼珠一转，走到胭脂身边，“胭脂姑娘啊——或者说弟妹——你也帮我们换身衣服，怎样？”

“你刚才不还数落降龙来着，现在怎么又要上街？”大鹏略带讽刺地说，“胭脂，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俩和尚的弟妹了？”

“你是谁？”必清这时才发现挽着小陵的大鹏，“凭什么说伟大的监寺师叔？”

“我？你们是忘了我的鹰爪功的滋味了吧？”稍稍活动一下手腕，大鹏看着必清，似笑非笑地说。

“你不是那个——”

“大鹏！”两人一齐惊出了声。

“闭嘴！”小陵喝道，“怕死鬼，今天你们没有危险，放心吧。”

“师兄，必清，你们真想去？”上下打量了广亮必清几眼，道济笑了笑，拿了一边的破扇子，一片金光闪烁，两人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道济师叔，我觉得我的衣服没你的好看——”必清扯了扯衣襟。

“师父的衣服是师母亲手做的，你们能比？”赵斌插嘴。“再说了，你俩又没圣僧长得帅！”

看着一唱一和的赵斌白雪，胭脂羞涩地笑了：“你们俩行了啊，时间快到了，修缘，咱们走吧？”

“好。”朝胭脂宠溺地一笑，道济首先跨出了门槛，胭脂想了想，转了一圈，褪下素净的白衣，又换上了她的那身如血般艳丽凄美的红衣。

众人争先恐后的跟上去，几近黄昏，血红的太阳远远地浮在地平线上，斜斜的射下来，把走在前方的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修缘，你说几十年之后，我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携手夕阳日暮？”微微抿唇，胭脂的话语中，是说不出的凄凉哀伤。

“……我不知道。”看着胭脂换了衣服，道济稍稍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相互交错，温暖而暧昧。

“难道你完成了任务以后，就不能请求佛祖，让你在凡人的躯壳中待满百年再离开？胭脂失望极了。

“不、不是这个，”道济猛地抬头，看着远处的太阳，声音逐渐低沉下来，“前提是，我还活着。我不想再许下一个无法完成的誓言了。”

“……”胭脂愣愣的看着他，眼眸里满是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