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想去远方

溯流而上，意味着什么。

简白并不是很清楚，大概唯一笃定的事情是逃离。

十几岁小姑娘，已经自认为想明白很多事情了。

河面虽然宽广，还是有明显的河岸可供行走。可惜乱草丛生，走出一条路来还是太艰难。

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前。初时的害怕和隐约因冒险带来的刺激心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涌上腿肚和心头的疲惫。

大概走了一小时左右，实在是有些累，干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头脑稍微冷静一点，简白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回家是不可能的，既然出来了，就不想轻易回去。那种糟心的生活，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学校那边，应该至少半天以后才会想起来给家长打电话通知吧。两方沟通后是什么结果呢？不外乎就是猜到了某个叛逆期的小姑娘，赌气离家出走了，在镇子上随便逛逛，晚上兴许就会回家的吧。

突然想到了『绿野仙踪』，那个小姑娘也是一路出走一路冒险，升级打怪还能收下几个伙伴，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多刺激啊！

可惜毕竟是童话故事，现实世界里不被人贩子拐跑就不错了。

想想自己可怜的家当，简白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镇子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那种对未知的恐慌，一度让她想退缩回去，干脆憋屈着忍完这几年，光明正大考学出去算了。

可，还是不甘心。

到底怎么办？

继续前行，还是乖乖回家？

正当简白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从远处悉悉索索挪过来。

心神一凛，简白悄悄挪动了下身子，往更深处的草丛里缩了缩。确保视线不受阻挡的同时，尽可能隐藏自己。

脚步声更近了。

已经能清楚听到，踩在草丛上溅起的吱嘎声，略有些沉重，一脚重重踩下去，要等个两三秒才能拔起腿来继续前进。

一瞬间，简白的大脑有些空白。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祈祷不被发现，还是主动跳出来喊一句谁在那儿，抑或当自己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咦”了一声。

在简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有个胖墩墩的小邋遢鬼闯入了她的视野。

三步并作两步的小邋遢很激动，这是他自出门以来，第一次在荒郊野岭碰到大活人，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看这模样，肯定出来不久，说不定附近就是个村庄啊！

简白下意识抡起书包就要砸过去。

小邋遢身形很是灵活，一个急刹车，止住了向前奔跑的动作。

双手举起来，忙不迭地说:“咳咳咳，好汉饶命！我不是坏人，别误会啊！”

简白并未因这一句话而放松警惕，脑海里闪过了十几种应对方法，发现只能智取。

从草丛里站起身，顺手摸到了一截枯树枝，虽说细如手指，一棍子下去少不得断成五六截，好歹手里拿个东西，能安心点。

树枝向前一伸，简白模仿着侠客的架势:“你谁啊你？来这儿干嘛，怎么过来的啊？”

小邋遢激动过后，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心里暗想，不能吓跑这个难得见面的小姑娘，兴许是同道中人，可以一起游历呢！

“小妹妹你放心，哥不是啥坏人。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一直顺着这条小河在走，想去看看河水究竟能不能汇入大海。”

简白默不作声，在计算着这话的真实性。

小邋遢见她仍像个炸毛的刺猬，丝毫不见放松，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才继续说:“小妹妹，我真不是坏人。你见过坏人不往前扑，反而往后退的嘛？我就是很久没见到大活人了，自己在荒郊野岭走了好几天，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有点激动⊙∀⊙！”

简白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自己出门？我怎么称呼你？”

小邋遢没有任何犹豫:“哥只是想出门闯荡一下，搞他个衣锦还乡，省得被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排挤。至于称呼，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席帅，主席的席，帅哥的帅。”

莫名被戳中笑点的简白，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

“哈哈哈哈蟋蟀，我还蝈蝈呢，你这名字真是，很好记啊～”

互换过名字的俩人，熟络了不少。

席帅去河边捧水，认真洗了个脸。虽说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河水仍是透着骨寒意。

简白主动挑起了话题，两个人虽各怀心思，但仍透露了些许有价值的信息。

一番交谈后，简白知道了蟋蟀来自一个不太远的地方，也是一个沿河而建的小镇，只是相比较起来，似乎那个小镇的经济更发达一些，和外界的联络也比较多，经常能看到一些穿着光鲜的人物进出小镇，做一些物品置换。

蟋蟀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自小没少受白眼。偏偏他不喜欢学习，就喜欢跟那些走南闯北的人聊天。

一来二去，萌生了出门闯荡的念头。

趁着他妈出门的空挡，蟋蟀悄悄从家里存钱的地方摸了几张钞票，跟着提前联系好的一伙生意人出了镇子。

本以为出了镇子就能看到新世界大门的蟋蟀，很快尝到了苦头。

先是那说好的100元搭车费，在车辆驶出镇子后，突然涨到了300元。蟋蟀年轻气盛，当然不肯给。后来竟被那伙生意人合起来给搜走了身上的钱，还把他给丢在了半道。

听到这里，简白沉默了，甚至没敢问，然后呢。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这场离家出走，是个太任性的决定。

好在蟋蟀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呀，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打了多少架，除了第一次被人围攻见了血，就再也没哭过。可他娘的，劳资被他们像个垃圾一样给踹下车的时候，愣是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呜呜呜地哭了小半个时辰。”

“劳资委屈啊，以为从一个枷锁里谈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深坑。但哭完以后，劳资就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劳资哭成怂包！”

简白眼前仿佛能看到，一个小胖墩，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