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方有海，名曰南冥，望之无际，方千万里。少雨，多雾，百年一大风，是时大木根断而倒，众鸟折翼而坠。

海中有一岛，无花，满树，藻荇交横。无兽，池鱼，唯有一人。为大鹏鸟所化，无名。

此人身修八尺，体如纤树，颧鼻突出，颊痕有致，目刚而明，唇微厚，披金丝黑绸于身，常卧于海气之雾，如仙。

一日，半梦微醒之中，似有绕云缠雾之音，袅袅扬扬，明明灭灭，透心软骨。

乃惊起，环四周，见一长发男子，面如温玉，目似流水，眼角一痣，似桃花，不知鬼怪。

乃铺云而卧，静听之。

时隔半晌，男子琴罢，乃拂袖去，雪袖飘然。

翌日，又闻琴声，卧云静听之。

时逾三月，日日来此，终未曾弃。

恰逢残阳洒微雨，琴音泠泠连淅沥。醉卧听琴恍入迷，心化青泉涓涓去。青泉融于眼前人，凝眉暗猜曲中意。

乃问：“不知美人何姓何名？琴艺高超，实为敬佩。”

男子眼微抬，美，摄人魂。曰：“冬菁。”

稍歇，问：“可好听？”

愣愣不知所答，点头不止。冬菁笑，如夏花。

“君何名？”

“无名……不如美人替我取个。”

“既如此，江离可好？”

“……甚好。”眼光暗淡，转瞬失神。

百年，相伴，菁抚琴作歌，离醉卧细听。

春软风，夏繁花，秋黄叶，冬霜雪，不曾一日不见，每见欣然。相视一笑，惘若初见，兰草生，流光凝，云雾瞑。

心意何时起？清醒矣，已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