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出嫁

见面之后，张坤很快回到了扬州家中。

走的那天，君君送他，那日她穿着一件印着大朵大朵红杏的裙子，穿过小巷时裙子被吹的翻飞，上面杏花如花海起伏，像是被风吹皱的千倾云霞，张坤把眼睛落在她的裙角，傻乎乎的笑，然后慢慢的将手伸过去，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指，只一下，又慌忙的缩了回去，顿了很久，才决定下定决心似的。伸过手来握住了她整个手。

君君低着头，脸有些红，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张坤的手掌很温暖很宽厚，足够为她撑起一片天。

和沈离既注定了天涯各一端，又何必念念不舍，执拗地不肯放手？

临分别时，张坤对她说：“君君，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回去禀告了父亲母亲，将一切打理妥当，就来接你过门。”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又恋恋不舍。说完，身子敏捷一跃就跳上了船。

张坤站在船头招着手大声的跟她说再见。生动的面容，锦袍玉带的装扮，身姿挺拔如树，像一只随时都能起飞翱翔的大鸟和沈离一样好看却最终不是沈离。

三个月后，张家果然如期下了聘礼到苏州的香粉宅来了。

街坊邻居都欢欢喜喜的围着来看热闹，对门仁济堂的阿城也在，他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满脸的失落和哀伤。

有多少人心里藏着一个人，到最后却娶或者嫁给另一个不想干人。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残酷之处吧。君君看着那一箱箱往屋子里抬的贵重聘礼，怔怔的想。

对于张坤，她不讨厌，甚至是很喜欢他的意气风发和活泼，它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传说并非是得爱得惊天动地才可。

可虽然是这样想，到底还是意难平。

出嫁的前夜，君君偷偷跑出去喝酒，第一次放纵的喝，喝得半醉半醒，泪流满面。回来时，路过仁济堂，看到里面正在认认真真抄着药方子的阿城。

她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想走进去，跟他道个别，这个少年曾那么真诚而认真的爱过她，她负了他的爱，临行前想和他说几句话，哪怕一声抱歉，但最终还是犹豫了，转身离开了。

爱情里最不稀罕的就是这两个字了吧，负了就是负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声抱歉，除了能减轻自己的愧疚，却无法给阿城一个圆满。本是一根刺，自己又何必再把它重新扎到他的心里去呢？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安静的离开吧，离开香粉宅，离开沈离，离开这里所有的过去和回忆。

回去时，她在香粉宅的门口碰到了沈离，他一身青衣衫，在夜中安静的摇曳，一如初见那日，安静美好却不真实。

沈离君君

沈离开口叫她，眼中神色复杂。

君君姐夫

君君强迫自己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却不知笑的比哭还难看。

沈离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良久，轻轻一叹。

自己这满身酒气的邋遢样子让他失望了吗？君君想，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里满是委屈，却无法诉说，于是下意识的拽住裙子裙角，逃也似的跑开。

夜里，君君没能睡着，她站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着沈离和翠儿屋子里映出在窗窗扇上的灼灼灯火，一夜无眠，就连第二日上妆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沈离派人送来了一盒香粉，家丁说，是沈离特质为她调制的，名字叫做“白首不离”，希望他和张坤能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揭开盒子，抹了一些匀在面上，质地细腻润滑，清清淡淡的香味儿中竟隐隐约约可以闻到竹叶青的味道。

君君怔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曾经说她想制一种特别的香粉，要让里面融入竹叶青的味道。

他不解，笑着问她，为什么？

真正的答案埋在心里，从未说出，那是因为竹叶青是她想念他时空气中弥漫的味道。

吉时到，终于要离开，离开沈离，离开这座香粉宅。

就这么走了吗？君君心里是满满的惆怅，盖上喜帕，临上花轿时，服侍她的嬷嬷突然塞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到她手里，叮嘱她登上了船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