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瑶被他看着，竟然有着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的情绪不是由程序写就的，而是由心而生的。她望着那双由最高端的生物仿造技术打造出的人造眼球，愣怔了几秒。如果他不是机器人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可如果不是机器人，他就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那也太可怜了。
越瑶一想到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落魄的样子就发不出脾气，伸手摸了摸他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头顶，改口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那一瞬间，玄睿觉得有种中了病毒的感觉。可能今天什么地方的漏洞没检查好吧。
他冷冷说了句“可笑”，拽着越瑶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哇你还能开车啊！前沿科技就是酷炫！”越瑶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第一次坐在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
玄睿一脸冷漠地发动了车子。
“主人您好，请问您想去什么地方呢？”车子启动之后Anni也会同时启动，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语气永远是那样尊敬的。
“去……中央商业广场吧。”越瑶只需要微微抬起手，Anni已经贴心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好的。检测到新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欢迎你加入越瑶的家庭。希望能跟你成为朋友。”Anni完成了车子发动之前的安全检查，一边倒车一边说。
“不必了。”玄睿淡淡说了一句。
越瑶觉得自己哪天要是不在家，家里其他的人工智能机器说不定会组成复仇者联盟群殴这个嘴毒的家伙。
“主人，您的目标是逛街吗？虽然您现在的样子也很漂亮，但是我想我还能为您提供能够让您更加光彩夺目的化妆服务。”
“算了算了，化妆我还是自己来吧，你帮我把东西举稳了就行。”这台车是专门面向女性服务的，能提供自动化妆服务并不奇怪，不过越瑶不想真的像没有手一样连化妆都要机器人帮她。
“好的主人。”一只金属爪子从副驾驶前方的盒子里伸出，每次都能给出越瑶正好需要的东西，上方的爪子则牢牢地抓着一面镜子悬在越瑶面前，随着她脖子的转动变换着角度。
进到比较热闹的街区之后越瑶切换了手动模式，居然就非常放心地把方向盘交到了一个机器人手里。
“主人，作为一个专业的车载人工智能，这样的事应该交由我来做。”Anni坚持道。
越瑶给眼尾最后一根睫毛刷好睫毛膏，工具盒子缩回了车身。“安啦，我知道我知道，他没开过，你就让他开一开嘛，乖。”
“……”Anni显然对她主人这种安慰小孩式的回答方式有些不满。
越瑶一只手时刻准备着，打算在玄睿说出什么“垃圾怎么能跟我比”这种话的时候立刻堵住他的嘴，可是他居然一路上都没有发动他能把人工智能都怼出抑郁症的技能。
下车之后越瑶看到玄睿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又疑惑地退了回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死机了？”
对方眯了眯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精致的妆容和柔顺的长发让她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平时在家总是胡乱地团着个丸子头穿着有些幼稚的兔子睡衣的她这时候才有些像个女人。
“不是。我只是在担心，你家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一会会不会放你进家。”
越瑶握紧了拳头把手伸到他面前，“你信不信我这一拳下去你的铁头都被我打歪？”
玄睿嗤笑了一声，“你要是觉得你打得过我，可以尽管试试。”
越瑶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纤长翘起的睫毛像是放了慢动作一样扫过玄睿的视野。
“你在说什么啊？机器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人类的。”越瑶觉得他程序里的语言系统简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被他说得都有些发毛了。这个写程序的人到底怎么想的，恶趣味吗？
玄睿别开了目光，把她手里的包拿了过来。“还逛不逛街了？”
越瑶皱了皱眉。“靠，还不是给你买衣服……”
……
结果呢？越瑶先带着他买了套和身上这套样式差不多的西装把这身有点显得狼狈的换了下去，之后就开启了疯狂逛女装店模式。
“呀，你男朋友好帅啊，你试了这么久衣服他都一点怨言没有，真好啊。”越瑶拿着一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销售员小姐笑眯眯地对她说。
呃……男朋友？越瑶看了看一直站在角落提着一堆纸袋子抱着包包的玄睿，角落的顶灯投下的光束在他银色的头发上罩上一层暖色，斑驳的光影之中他孤独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他本身就是机器人，当然没有手机，也不会跟人搭话，只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帘，像是在想着什么，也可能是在无聊地自己默默浏览网站。
男朋友啊……越瑶对销售员小姐狡黠地笑了笑，“嘿嘿，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呢。”
玄睿抬起眼看了看她，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来。
又来了，那种中了病毒一样的感觉。等今天工作结束之后好好检查一下吧。
越瑶总算买够了。看了看他身上这一套，觉得虽然是机器人也总要有几套换洗的才行，又拉着他去买了几套。
“你很有钱？”回去路上，基本上一整天没怎么说话的玄睿突然问越瑶。
越瑶愣了愣，笑了。“你连着我家里所有的机器，我的个人信息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玄睿把车切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微微放松了脊柱，侧头看向越瑶。“我懒得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越瑶调出零食盒子拿了块巧克力出来，撕着包装。“无聊你还问。你懒得看我还懒得说呢。”
看她撕了半天也没能把包装袋撕开，玄睿摊开一只手的手掌伸到她跟前。
越瑶愣了愣，把巧克力递给了他。
呲。他很轻易地就把袋子撕开了，转头递给越瑶，却看到她盯着自己的手在发呆。“怎么？”
越瑶以前倒是没怎么注意过他的手，那是一双很明显属于男性的手，骨节分明，甚至有着干净的指甲，指甲下面是肉色的皮肤，指甲根部还有白色的月牙。
机器没有感情，可是人是有的。他实在太过于接近人类了，让越瑶经常要不住地提醒自己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奇怪念头。
“谢谢。”越瑶接了过来，把巧克力塞进了自己嘴里。
“主人不需要对自己的机器说谢谢。”他环着双臂看着前方。
越瑶怔了怔，有些讶异。“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主人了？”
玄睿哼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你这种废柴主人。”
虽然听了无数遍了，这一次越瑶却觉得格外得刺耳，然后又在心里自嘲地笑了。这也不过是他程序中设定好的语言而已，等做完这个项目慢慢地改一改他的语言库，他的性格自然就会慢慢改好了。
越瑶有些沮丧地闭上了眼。人工智能啊，真像是养不熟的狼一样呢。到底是别人写的程序，人能付出真心，可是机器却不会为此改变。
一个毛茸茸的头忽然靠在了西装微微高出的垫肩上。玄睿本来漠然看着外面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瞳孔蓦地缩紧。他有些僵硬地转头看了看，只看到越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的阴影随着窗外投进来的不断变换角度的光线形成各种形状。路旁路灯和树木的影子将她昏暗环境中的脸颊分割成一片一片。
居然睡着了啊。
不知道被什么程序驱使，他伸出了手去挡住那些从窗外投进来的光影，这样映在他眼中的就只有她安静的睡颜。
Anni这时候伸出一块遮光板挡住了可能会影响到越瑶睡觉的光线。玄睿愣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果然是中病毒了吧，连胳膊都不听使唤了，并没有程序运行，为什么他会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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