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等待】

完成伤口包扎的李浩沅坐在李灏婧的病床旁，把李灏婧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搓揉，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早上。

李浩沅把李灏婧给忘了。

明知道以她的性格绝对会不顾一切地跟上来，李浩沅却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满心满意，只想着张睿欣的安危。

回过神之后的李浩沅被那涌进心头的自责给包围，心情忐忑地跑上了四楼。

当他看到三三两两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而场面一片狼籍的时候，心底的慌张不自觉地放大，下意识地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所有的不安和自责在找到李灏婧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李浩沅竟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满身是伤的金圣圭被安置在角落，他似乎恢复了些意识，颤抖的手指有些费力地往身边凑去。

而昏迷中的李灏婧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金圣圭的身旁，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之外，那恬静的睡容依旧白净得吓人。

就仿佛这一切的混乱都与她无关，李灏婧只是换个地方睡了场觉而已。

那个他保护了近二十年的妹妹在脱离了他的视线之后，依旧毫发无伤。

那一瞬间的李浩沅才真真正正地明白：

灏婧早已不再只有他了，

而他可以正式的放手了。

手指细微的动静将李浩沅拉回了现实，他看向那刚清醒过来还有些懵懂的李灏婧，轻声问了句。

李浩沅“睡饱了？”

李灏婧“没事吧？”

久违的默契让李浩沅的心又柔软了几分，毕竟经过那次激烈争吵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对话，也是他们第一次维持那么长时间的冷战。

低头顿了好几秒，李浩沅才再次开口道。

李浩沅“对不起。”

李灏婧“我错了。”

这一次，他们俩都笑出了声。

李浩沅“你啊……”

推开了所有的膈应，李浩沅又摆起了教育的姿态，手指在李灏婧的额头上点了点。

李浩沅“跟过来干嘛？帮到什么忙了吗？知道圭哥的伤有多重吗？”

原本还想辩驳的李灏婧在听见圭哥这个关键字眼的瞬间就底气全无，稍稍收紧了拳且小心翼翼道。

李灏婧“他……怎么样了？”

李浩沅“死不了。”

闻言的李灏婧明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拴紧的手并没有就此松懈。而李浩沅即使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却在当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启齿。

毕竟……告别这种事情，做起来还是挺难的。

李灏婧“从小到大，因为我的问题让你们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苦头，我很抱歉。”

李灏婧的声音很轻，轻得只要稍微不留意就会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以至于让李浩沅把身体往前倾了几分。

李灏婧“我常常会觉得，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的生活应该会很顺遂吧？不需要为我惹出来的事情善后、不需要做什么事情还要考虑我这个刁蛮公主的感受、更不需要担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李灏婧“因为总是成为麻烦，所以感到很对不起。”

迎上李浩沅投过来的目光，李灏婧微微扯开嘴角的弧度。

李灏婧“我不是故意拉着你不让你走的。”

李灏婧“我只是怕……你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李浩沅没有马上作出回应，他慢悠悠地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李灏婧。对方一脸急迫地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在他眼神的驱使下选择闭嘴，见李灏婧满脸疑惑地接过玻璃杯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李浩沅哑然失笑。

李浩沅“不知道吗？你哥我，最爱麻烦了。”

李浩沅低沉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动听，李灏婧对上他的笑眼，愕然。

李浩沅“从小到大就跟你这个傻妹妹生活在一块，那么长的时间了，你觉得我还会怕麻烦吗？”

李浩沅“我怕的是……你不需要我了。”

从那个距离，李浩沅很清楚地看见李灏婧湿润的眼眶，还有在她眼眸里流转的星光。

李浩沅“我们很幸运，在经过漫长岁月之后的我们依然能够拥有彼此。”

李浩沅“……却也不再只有彼此。”

李浩沅“我总算可以放心走了啊，因为我确定，现在的你即使没有我在身边，依旧不会有事。”

蓄满在李灏婧眼眶里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撇开脸避开李浩沅投向她那灼热的视线，她抬手将眼泪抹掉。

她听懂了李浩沅那段话背后的意有所指，心里一直以来缺失的那一块忽地被填满。

他在告诉她说，他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要失去彼此就只剩一个人的存在了。

李浩沅“灏婧，不需要担心我会不回来……”

李浩沅“因为对我来说，保护你，是我作为李浩沅，一生的使命。”

从李灏婧懂事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边就只有李浩沅。

除了池石镇这个管家之外，他们家里就再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人。

李灏婧自然也好奇过，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探听为什么他们家会跟其他家不同，然而每一次的追问都会以李浩沅不开心收场，所以渐渐地，她不再问，也不在乎了。

她只知道，李浩沅是他唯一的亲人。

所以她把所有的依赖都投放到他的身上，而对方也毫无保留全部接收。

如果说李灏婧通过依赖来获取安全感的话，而李浩沅就是通过回应这份依赖来得到作为兄长的存在感。

她需要、他需要她的需要。

他们两个人就那样互相依存直至现在。

虽然在这路上他们的生活已经逐渐热闹了起来，但是在触碰离别这一回事的时候，对于从来没有试过也没有办法接受分离的两个人而言，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敏感了起来。

李浩沅理解李灏婧的害怕，因为他也一样。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两个都需要走出那个框框，也需要明白……

他们已经不需要害怕了。

李灏婧“哥……”

李灏婧“我等你回来。”

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存在的羁绊，从来不会因为离别而轻易消散。

有离别的地方总会有等待，

祈愿每一份等待都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