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属于旅客的夜晚。停滞在这个城市的旅人在街头游荡。
手表的指针停在了他不太喜欢的那个数字,零。
恍惚之间他走进了熟悉的酒吧。
调酒师好像换人了?算了,不重要。
他坐在吧台最左边的地方。挥挥手让调酒师上一瓶酒,什么酒都可以。
酒吧和寻常不同。都这个点儿了,一个人都没有。罢了,就当是自己包了场,庆祝这糟心的一天。
他接过酒,不小心触碰到调酒师的手指。调酒师偏开头咳嗽了两声。
这时候他才看见调酒师带了个面具。
这么甜?
大概是普通的鸡尾酒吧,他这么想着。这调酒师倒是实诚,没趁着自己不清醒宰他一笔,给他一瓶死贵的红酒什么的。
满口都是他讨厌的果味儿。
他不爱这座城市的一切,不爱这儿的喧嚣,不爱这儿的落后,他却不得不留在这儿。他走不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乡有很多引起他留恋的东西,自己早已逝去的父母啊,一群十几年交情的老同学啊,还有那个甚至记不清脸,但是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名字。
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回首。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多少年压抑着,不允许自己去想这些东西了?不记得。
他紧闭上眼,想让那烦人的东西不流出来。
但什么都不会顺他的心。眼泪从双颊流过。
瞬间就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在意有没有人听见,有没有人看见,反正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人认识他,没人记得他,没人在意他。
就连经常去的小卖铺,那老板也不会记得他的姓名。
他把脸埋在手臂里,想着晚上回去还得这沾满泪水洗衣服。
他哭不是因为人们所说的悲痛,只是来自沉浸了太久的慌张无措想发泄。
所以即使哭得痛彻心扉,他脑子里想的也只是琐碎的小事。
调酒师就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撑脸看着他。
“嘛,想醉的人果然喝什么都醉。”
调酒师冷不防的来这么一句不着头尾的话。
“什……”他想问些什么,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调酒师打断。
“我给你的是果汁,才不是酒。”
“我们这儿是水吧,想喝酒也没酒给你上啊。”
“不过我以前倒是调酒来着。”
他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语气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他觉得要不是现在自己才哭过,他就一拳抡上去了。
相对无言。
酒、啊不对,水吧里只剩下钟表滴滴答答的转动的声音。
他突然想说些什么
“我……”
“结束了一场六年的异地恋。”
他抬头看着调酒师,调酒师好像无动于衷,盯着他看了一会,拿出了手机。
“你要想继续说你就说,别管我,我开一把游戏。”
孤单的游客觉得自己脾气真的愈发好了呢。
调酒师把碍人的面具扯到一边,整个人藏在灯光照射柜台的阴影中。
“我们是发小,我从小就喜欢住在隔壁的那个孩子。”
“当初他妈给他留了一头长发,我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我们初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挺神奇的吧?”
“连蒙带骗的我就和他表了白,他同意了。”
“哦当他同意的的时候我脚都快软了。”
“那个谁调酒师你闭嘴不许笑。”
“我们高二在一起的。大学还挺幸运的考到了一起。”
“那个时候觉得忙,两个人即使在一个城市也会觉得像异地一样。”
“知道真正异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觉得苦真是天真。”
“我们早就分手了。只是今天,他说——”
“他要结婚了,问我去不去。”
他抬眼看了看那个调酒师。那人还在打游戏,游戏的女声惹得他出戏。
“咱能不能不玩游戏了,吵死了。”
“诶,这是你的店还是我的店,你果汁钱还没给呢,你带钱了吗?”
就像料到旅客根本不会带钱一样。
他下意识翻翻口袋。啧,真没带。
“……没。”
“那不就完了。”
“你他妈……”
“小声点小声点,大好岁月别光顾着爆粗口。”
“……我好想打你。”
-
“所以婚礼你去吗。”
-
“我……不想去。”
“去了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我还是喜欢他啊,要是婚礼上哭成狗怎么办。”
“总不至于说,自己好兄弟嫁、不是,娶了人我太开心了喜极而泣?”
“丢人啊。”
“但是,你不去,我怎么办啊。”
调酒师从阴影中走出来,按下长灯的开关。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那个调酒师的长相。
和自己相册里所珍藏的那张照片,慢慢融合。
“婚礼至少得两个人吧?是不是?”
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小旅客,想说自己这么伤心真是白费了。
“你不来,我把戒指送给谁啊。”
狡诈的调酒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的戒指乖巧地立着。
雾棠♡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