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食差到令人发指。
土豆鸡块里只有土豆没有鸡，而且李慎之相当确定那一盆白菜帮里的黑色不明物体不是木耳，而是钢丝球。
军中都是这样，早前李慎之也琢磨着给整改一番每日的口粮，真的落实下去才发觉冗杂的几十万人，鲜肉鲜蛋大多存放不得，最多供给些干肉，太精细的玩意儿伙房兵也弄不出来，弄来弄去还是只能供些干硬的粗粮和干菜。
但虽然东西粗陋，好在每天配给的数量是算得丰厚的，便是胃口大些的汉子也能吃得饱饭。
不像这鬼地方，差也就算了，还这么少是几个意思？！
每个人的餐盘上还有一小碗红通通的稀汤寡水的绿豆汤——喝起来跟白水差不多，李慎之一股脑干了，举着筷子迅速地在众人的侧目下捞了一整碗土豆块，理直气壮地扣在了身边人的盘子上，然后继续捞土豆，把另一整碗放到了人的手边。季陵有点囧，苦于身后就站着背着手极目远眺四下关照学生们吃饭纪律的营长不好出声，只好拿还没用过的勺子柄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把，示意他好好吃饭。
同桌的小子们齐齐地翻了个白眼。
我们还能说什么，我们无fuck说啊。
要不要给你鼓鼓掌？
吃完了糟糕透顶的一餐饭，其他班级整队，准备回去整理内务和午休，让大家都顿时有一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的错觉。而悠闲地带着遮阳帽从小食堂吃饱了饭踱过来的班主任带来了新的噩耗——因为我们是一班，所以第一天由我们负责清洗全年级同学的餐盘。
油腻腻的铁盘，挤满污水和劣质洗洁精泡泡的水池，还有一旁倒剩饭的泔水桶。
厨房的操作间几乎没处下脚，郭平平带着橡胶手套，哆哆嗦嗦地从浸满泡泡的水槽里拎出来一个上面还沾着一半儿菜的盘子蹲到泔水桶前用勺子刮，恶心得直干呕，被梁晨拎了回来，站得远一些拿着铁盘子“铛铛铛”在泔水桶边沿敲了三下，甩掉了剩饭丢回了水槽里。
路茜这种十指都没沾过阳春水的小公主干脆直接给吓得差点哭出来。
刷锅用的扫帚脏兮兮黑乎乎，锅铲更是积了厚厚的油污，把小姑娘吓得站在污水槽前双目含泪，嘴唇发抖着喃喃道，“我...我刚才吃的，就是这这这...这个锅里的......”
李慎之刚才觉得这种小姑娘有点烦，这会儿却觉得有点好笑了，与季陵对视了一眼，见季陵不由得也笑了，伸手从木木呆立着的小姑娘的手里抽出那柄扫帚，说，“你们女生都去那边清水池子涮涮我们洗好的吧，怪恶心的，这边我们男生来洗。”
话音刚落，妹子们顿时激动地积极响应，纷纷从污水池子跟前遁走，顺便真挚地在内心花痴一下雾草季凌是真男神啊真男神，简直不能更贴心！连带着上午还在朝着李慎之撒娇的路茜也秒秒钟变了心，难得娇羞地站在季陵跟前低着头软软道，“那...谢谢你了啊。”直娇羞得李慎之心中警铃大震。
男生们大多没什么异议，毕竟女孩子有的不方便碰冷水，这地方也实在恶心得紧，倒有两个眼镜宅男少了些风度，酸了两句，“人家男神就是大方，自己做人情，让我们白跟着干活”，却也不敢太大声音给人听见。
李慎之却是听见了，湿答答地橡皮手套沾着泡沫和饭粒去扯过人的领子，似笑非笑，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人立刻怂了半边，瑟缩着不敢出声。
胖达小班长看了看两人，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水槽敲了敲餐盘，认真道，“咱们班总共就不到二十个女生，三十好几个男生，大家能照顾就多照顾一点儿。要绅士，脏活要抢着干！这个是传统美德啊！”
神他喵的传统美德。
尽管如此，在一旁清洗池旁边围上围裙开始干活的汪恬梁晨几个姑娘还是嬉皮笑脸地给鼓鼓掌，开心地叫了好，说班长帅气威武。
把小胖子说得耳根子红通通的。
季陵也跟着笑道，“其实咱们班还挺占便宜的，一个班洗一天，咱们一班能少洗一回早餐。”
众人正说着话，顺便大刀阔斧地清洁着餐盘，刚刚怂了的那男生偏又动了歪心思，假装擦洗着餐盘，却把手里的餐盘一滑，狠狠地摔进了池子里，脏兮兮的泡沫溅了季陵一脸。那泡沫辣得很，水又污，人虽然反应很快地往后避了一下，还是不可避免地溅进了眼睛里，不由得“诶呀”了一声，赶忙脱了手套去按眼睛。
李慎之吓了一跳，赶忙凑近了去看，才看见人的眼睛给泡沫杀得通红，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眼泪，赶忙开了水龙头去沾干净的水帮他擦洗。
刚刚在对面看见了的陈言气道，“你是故意的！”
“有神经病啊！”路茜首先尖着嗓子嚷嚷出声。
李慎之怒不可遏，上前就是一脚，直重重踹在了裆下，那男生“嗷”地一嗓子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上前一步还待再踹第二脚，身后却已经有人迅速地抓着他的手肘半拖半抱，把他牢牢地按住了。
“阿慎！”季陵喝道，刺到的那只眼睛还有些睁不开，眼下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动。
李慎之吐了口气，反手一挣，轻轻挣开了季陵的擒拿术，在他的手臂上一捏，示意他放心。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作死的兔崽子跟前，问道，“名字？”
那人挨了一脚，正捂着裆哀嚎，见人上前，下意识地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往后滑着躲过去，不敢应声。
“自己叫什么名字不会说了？”
李慎之不耐烦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人只觉自己犹如被按在鹰爪底下的猎物，明明是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却格外吓人，嘴唇哆嗦，舌头打结，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赶紧刷完了集合！都围着干什么呢？”一班高高瘦瘦的小教官站在门口大声喝道。
“报告！有...有人打架！”先前一个和那男生一道酸了季陵两句的男生壮着胆子叫道。
“谁打架？”教官狐疑道，扫视着操作间里学生们。
有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在人堆里响起，“自己摔的还要怪别人，碰瓷啊？”
这一声出来，人群里此起彼伏地立刻跟着附和了起来。
那男生窘迫得耳朵通红，低着头假装洗着盘子，不敢抬头。
“都赶紧洗！”
教官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指指站在圈子中央的李慎之道，“你...给我出来！”
地上的捂裆作死一号和装鹌鹑的作死二号顿时腰板硬了起来。
季陵皱了皱眉，半边眼睛还带着红，看着李慎之给人带了出去，站回到了水池旁，默默地对付着手底下的盘子。待那兔崽子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才一个扫堂腿，直把人又狠狠地掀翻在了地上。
两分钟后，李慎之回来，淡定地拿起了刚才丢在的橡皮手套。
姑娘小子们纷纷抬起头。
李慎之莞尔，“没事儿，教官给我揽活。”
“让我接下来两周当他的副排长。”
在起哄声里默默地挤回了季陵的旁边，拿着盘子刷了起来。
“我帅吧？”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幼稚。”
季陵低着头利索地刷着盘子，看也不看。
“要是记过了怎么办？”
“.....”
被教训了一句，吾皇顿时打了蔫儿，也一声不吭地洗着盘子，上演着实力委屈。
“...还挺帅的。”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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