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古城四

从前被宠上天的大小姐，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时，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丑陋。

她见了为了一点利益相互残杀的人，见了与恶狗抢食的人，见了抛妻弃子的人。午夜梦回时，她梦见城主府的人，血淋淋的爬向她，声嘶力竭要她一起走。

当她又一次惊醒时，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知所踪。

新历第三十二年，城主家的小公主终于褪去了一身傲骨，与乞丐为伍，为温饱而争。

再次见到楼肆恪的时候，已是六年之后。

那时的楼肆恪已不复初见时的少年模样，眉目清淡似雨后烟云飘渺的山林，薄唇微抿，眼尾虽还上挑却分明带着冷意。他穿着墨色长袍，暗金的腰带围在腰际，里面斜斜插着一把竹萧，流苏垂落下来。

当真是印证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周围是人烟攘攘的闹市，他漠然立于街头，冷而清贵，仿佛误入尘世的仙人，纤尘不染叫人不忍亵渎。

楼肆恪似乎意图并不在逛街市，目光扫视每一张面孔，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楼休弈还是幼年时见到楼肆恪的，那是的怦然心动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可是她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也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那少年本就是她记忆中的宝石一般的人，经过时间的发酵，越发璀璨，而她则是那地上的尘埃，肮脏污浊。

这么多年的乞讨生活，抹去了她千金大小姐的矜贵娇气，亦是抹去她根根傲骨，她终于完全成为乞儿了，但是在遇见年少喜欢的少年时，她还是忍不住躲藏，不想让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可是老天总是爱捉弄人，在楼休弈转身的那一刹那，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那真的是很好看的手，白皙却骨节分明，与她肮脏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扭头就看见青年清淡的眸光，他捏着她的胳膊，眸中没有任何波动，淡淡道：“你是城主的女儿吗？”

那一瞬间楼休弈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难看，到底是当了那么多年的乞儿，楼休弈在艰难的活着，也寻找到一套适合自己的生存法则，被抓住她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咬住那只手的手背，死死地看着楼肆恪，仿佛受惊的小兽。

楼肆恪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松手，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少女的头，声音清冷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

“你莫怕，我日后护着你，再也不要任何人欺负你。”

楼休弈莫名的安静下来，松开口。青年的手背已经渗出殷红的血丝，牙印深近入骨。

楼休弈这一生都没想过，她还会继续会平遥古城，六岁的时候丧家犬般离开，十二岁的时候她以楼肆恪的关门弟子身份归来，为的便是寻到屠她满门的人。

她还记得楼肆恪那日负手而立，对她道。

“我明白你恨那些害死你父亲的人，我也明白你要报仇，但是若是你没有实力，这些都不可能，如今平遥古城的城主是我，我帮你积攒实力，而你也要成为平遥古城最嚣张跋扈的人，想来不过是你本色出演，大抵也不难吧。”

“你为什么帮我。”

“待你长大，我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