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尘缘：彼岸神眷（二）

　　夜楹是在一片草地上醒来的。

　　溪歆和暮瞳各自昏迷在了不远处，墨珏就在她转头可以看到的地方笑得如沐春风。

　　——有时间笑没时间把人唤醒，果然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怀好意。

　　“我们这是在哪里？”

　　夜楹利落地站起身来，虽然肯定是离开了魔域，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想不起来这个地方在哪里见过。

　　就是莫名眼熟。

　　墨珏摊手：“不知道。”

　　“……？”活了上万年的东西竟然会有不知道的地方？

　　似乎是夜楹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墨珏无奈：“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魔域的，虽然听说过幻夜大陆怎样怎样，但到底也没真的来过啊。”

　　“这里应该是秘境。”

　　夜楹闻言回头看去，不出意外看到已经苏醒了的溪歆和暮瞳。

　　溪歆指了指一株开着类羽状紫花的植物：“这是精灵所在之地才有的鸢羽草，但是在临行前茉莉导师让我们把地形图背了一遍，无论是哪个地方都与这一处并不相符。”

　　墨珏嘴角笑意弥漫：“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溪歆：“……墨同学真是乐观。”

　　那可是连半神之境的强者都陷落的秘境。

　　三帝五圣十三月，那是那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那个时空中的划分。

　　一命七神十三月，这是现在魔域对实力境界的划分！

　　这个时代的神族早已于大陆的舞台上消失殆尽，留存下来的生灵则在实力达到一定地步时或是选择去诸神遗迹寻找继承，或是选择自创神位！

　　与十三月不同，七神的境界却是真正的天堑，有天赋者哪怕同阶无敌，但若是要硬碰硬，却是绝无任何赢的希望。

　　那是绝对的境界法则。

　　这一点夜楹心里清楚得很，于是墨珏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

　　她不知道墨珏的实力是真的只有十一月巅峰还是说只是伪装，但她可以肯定，墨珏绝对是想到了什么恶劣的事情，否则怎么也不会有这么真心的感慨。

　　而能让墨珏感到愉悦的事情，大抵都不会让她有什么好的经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暮瞳觉得自己再不说话估计会被无视个彻底，“精灵族向来不怎么欢迎魔域的人，而这个秘境……”

　　“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被永远留下的可能性近乎于百分之百。”

　　“你的话有些言之过早了，”夜楹看了看草木辨认了下方向，然后便向森林深处行去，“秘境的性质未明，而精灵族除了对大自然有着近乎偏执的在乎外，对于其他生灵其实是一视同仁的。”

　　溪歆点头附和：“确实，只不过魔域的人大多都是抱着恶意前来，所以才会不受待见。相比之下，幻夜大陆的人则因为各种制衡和取舍的原因收敛许多。”

　　墨珏半懒笑道：“人生有七罪——傲慢、暴食、贪婪、嫉妒、色欲、懒惰、愤怒，但与七罪相应的又有七美德的存在。”

　　溪歆和暮瞳随着夜楹向着森林深处走去，暮瞳半是懒散半是漫不经心地踱步跟上，声音不轻不重，让人一不经意就会忽略了过去。

　　“但在我看来，所谓七罪七美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分明的界限，人类本来就是被利益驱使的生物，有利则聚，无利则散。那些谓之为亲情友情的羁绊无非是人为了融入社会而为自己打造的冠冕堂皇的枷锁。”

　　墨珏眼底划过几分漫不经心的讥笑意味，随后又垂眸将情绪掩藏：“这世上多是假借情义之名的伪善者，真正目光长远的人反而因为不被理解而被愚民冠上冷血无情的名号。”

　　“然后啊，待到‘恶人’伏诛之后，他们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被他们斥责为恶人的死者所留下的余荫，一边唾骂一边享受着其带来的便利。”

　　墨珏轻笑着，目光转而投向了被枝叶掩映得只剩下零星的蓝天：“幻夜大陆的人总说魔族冷血，但是……真正冷血的可从不是‘魔族’，而是‘人’啊……”

　　墨珏最后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走在前头的三人无一闻见，溪歆和暮瞳只觉得墨珏有些奇怪，夜楹却是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在触及到墨珏脸上灿烂的笑容后收回了目光。

　　哪怕是她极力想要把他当成空气的时候他都能做到死缠不放，若是她忽然因为一时莫名选择关心……

　　她怕不是脑子被摔坏了哦。

　　“晨风划过树林，吹起，自然与生命的旋律；百灵与蒲公英约定，一起，随云去远方旅行……”

　　“划过树梢的细雨，淅淅沥沥；是谁，在游吟着远方的曾经……”

　　少女清婉的歌声带着几分空灵，那语言分明是精灵族远古的字句。

　　“规则维护着世界的秩序，神灵庇佑着各自的子民；彼岸的存在将荣誉舍弃，神眷的遗志却不曾离弃……”

　　夜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回头看到众人眼底如出一辙的异样，显然，他们也听得懂少女的吟唱。

　　“众神遵循着规则之名，因果与宿命相生相依；万年的轮回即将交替，是终焉还是新生的希冀……”

　　似乎是神灵的赞美诗，又像是福祸的预言词。

　　不同于魔域或是幻夜大陆的任何一个传说，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不为人知的世界体系。

　　规则维护世界，因果宿命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陨落的神明依然庇佑着自己的子民，轮回似乎也只是一场博弈……

　　“当最后的羁绊被遗忘背弃，曦梦花凋谢于彼岸的重启；灾朔自血色废墟中降临，是谁将灵魂用以向规则献祭……”

　　羁绊、曦梦花、灾朔、献祭……

　　夜楹瞳孔骤然紧缩，那些被遗忘的的梦境碎片突然再次浮现，模糊不清，却异常笃定。

　　——她必须要弄清楚！

　　那些梦境——或许不仅仅是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传达了什么！

　　而这个秘境，这个秘境又到底……！

　　夜楹随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不自觉加快脚步，突兀地，当最后的草木被拨开，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唱歌的少女，而是……

　　一座城池。

　　一座巨大的、清丽的、古朴的、梦幻的——

　　“精灵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