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亵渎·壹

灯火通明的城市边缘，是藏匿于阴影之下的黑暗，而黑暗之中，总会滋生一些污秽。

郊外废弃的工厂外，朝熹焦躁地点燃了烟，时不时地看向工厂，恨不得想把偌大的铁门看出个洞来。

“急什么，洛央和洛鱼绝对没问题。”靠着车门的男人，心情似乎不错，仰头望了望稀疏的星星。

“人可是你找的。”朝熹狠狠地吸了口烟，让自己的大脑处于兴奋状态。他可信不过那两个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

若不是他临时有事赶不回来，又怎会让两个半大小鬼去以身犯险？虽说是高人弟子……

“那就随便你了，朝大队长。”男人似是无奈地叹口气，摊了摊手，又轻车熟路地从朝熹衬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用打火机点燃，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用写着暗红色字迹的泛黄的纸，轻轻一甩便将其引燃，用燃烧的火焰点燃叼在嘴上的烟。

说话间，废弃工厂紧闭的大门轰隆一声便打开了，从那片漆黑之中走出了五个人。

为首的是两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其中一个还坐在一架木制轮椅上。

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两男一女三名青年，都是一副面色苍白惊吓过度的样子。

“朝哥……”跟在两名少年身后的一名青年面色比其他两人要好一些，至少现在是缓过来了。

“行了。”朝熹摆摆手，“没有下次。”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和小鱼也就告辞了。”推着轮椅的少年对朝熹和那名黎家男人微微颔首，“此地尚有一些游魂聚集，不足为惧，余下的便交给二位处理了。”

“没问题，我送送你们。”男人笑着同两人回礼。

“不必了。”一阵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四周弥散开一阵浓烟，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熹微的灯光下隐隐照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很快随着烟雾散去，那人影便完全显露出来。

白色广袖长袍外罩一件绣着百草图腾暗纹的银灰大袖衫，腰悬墨色玉扣，手持苍云烟斗，墨色及腰长发被白玉发冠束起，又有几丝鬓发不经意垂下。

“师爷。”两名少年躬身行礼，却有一丝温和的力量将他们托起。

那人相貌看似只是清秀至极，眉宇间还透露着些许痞意，却仍不减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风采。

他举起烟斗，轻轻吸了一口，一双兔儿眼含笑看向两名少年：“不错，有长进。”

“黎明小子，我就先带两个徒孙回去了，这片聚阴地你还是找个靠谱的风水师改一改吧。”

“是，前辈慢走。”黎明行了一礼，目送那谪仙般的男子带着两名少年消失在烟雾之中。

直到烟雾完全散去，朝熹才回过神来，不由感慨万千。刚才那位，恐怕就与所谓神仙相差无几。

不过老头子说过，这世间已经没有神明存在了。

“朝队长，这地方可是片聚阴地。”黎明瞟了一眼还处于目瞪口呆状态的三人，看向朝熹的时候耸了耸肩膀，“你知道风水可不是我的强项。”

“知道了，我明天叫许幕来一趟。”朝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准备回去熬夜奋战写报告。

啧，当个什么队长就是麻烦，不过他不后悔跟崔家断绝关系自立门户。

他不想回那什么崔家，大世家背后总少不了些勾心斗角，回去也不过是当个棋子。那些人既然当年为了利益将他的母亲抛弃，自然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实权。

他姓朝，是老头子的徒弟。

朝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悄悄瞥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黎明。

黎家为玄门五大世家之首，地位显赫。

黎家二少的名头在甲市世家圈可是大名鼎鼎，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还被人贴了个人傻钱多的标签。

这可是个精明的家伙。朝熹和他接触的时间少算也有两年半，这家伙平时表现得就很阔绰，时不时还会装傻充愣，为人处世圆滑得根本让你无从指责，很难让人看出他的真正想法。

朝熹透过车窗看了看漆黑的公路，没多久便感到困意上涌，索性阖目小憩。

汽车仍在高速行驶，那座在夜色中宛如囚笼的废弃工厂一点点缩小，直到消失。

可怜如朝熹，深夜赶完报告后刚得以休息没多久就被一个电话骚扰起来。

“知道了。”

朝熹打开微信，一眼就看到置顶的那个“特刑养殖场”的群聊。

你们的队长大人起来了，干活了。

你们的队长大人天海路24号金海别墅区。

队长求加鸡腿嗷——

队长求加鸡腿我还没睡呢！

鸡腿没有狗腿一条活该。

你们的队长大人现在是六点二十四，封子笑、谈镜月、顾小白，限你们半个小时内给我到现场！

你们的队长大人四点五十四我要是没看见你们……哼！

鸡腿没有狗腿一条遵命！

鸡腿没有狗腿一条@队长求加鸡腿 皮皮笑，我们走！

我不是我没有谈姐你起那么早？

你们的队长大人对了，@本队最后的良心 许幕你早点去东郊的工厂看看，那是个聚阴地。

小透明哎等等我，我也去。

兰泽多芳草黎家二少工作这么积极，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开个小差了。

你们的队长大人徐芜兰，你也别闲着，跟着王意坎去李家。

兰泽多芳草……我错了，队长。

侃大山感谢伟大的队长分配给我一个小弟！

兰泽多芳草滚滚滚

本队最后的良心同样是风水师，为什么就我孤单一人。

本队最后的良心天地不公！

侃大山哈哈哈

小透明……你们歪楼了

小透明许幕别灰心，等楚大帅回来了你就不孤单了哈哈哈哈

楚大帅不好意思，你们应该找梦玄机🌚

玄机万象楚蓦我可是正和你坐一块呢

掩筝罢弦听渊默我刚起来晨练群里就这么热闹？

掩筝罢弦听渊默哎，老大，我和许幕一起去吧！

玄机万象又要逃早课？

掩筝罢弦听渊默不然呢？被尚德殿的老头们啰嗦死？

玄机万象以后不想上早课可以来千机阁

玄机万象踏云喜欢你

掩筝罢弦听渊默我也喜欢踏云！！！

你们的队长大人别吵吵了，干活了！

朝熹看着如此活跃的一群人，揉了揉太阳穴。

这里面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也有支持合作的五大世家与部分门派的代表，虽然其中牵扯了些许利益关系，但至少他很享受这三年来同他们解决事件的快乐。

天海路离特刑队的独立办公楼不算远但也不近。毕竟办公楼在一片闹市区，而金海别墅区则是一片高级住宅区。

朝熹将桌上的打火机同几张揉的皱巴巴的符纸揣进兜里，抄起车钥匙便出了办公室。

“小朝，出去啊。”坐在办公楼门口的驼背老人无所事事地张望着。

“出去办事小心点，你们这些年轻人……”老人旁边还坐了一个一人高的纸人，画着一张惨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正用竹签子织毛衣。

“知道了，田姨。”朝熹对两人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老人瞪了一眼纸人，道：“老婆子你最近怎么这么啰嗦？”

“你管我。”纸人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只是一张画上去的脸瞪过去没什么威慑力，倒是瘆得慌。

那边大楼里的两位老人家开始了日常斗嘴，这边朝熹开着车往金海别墅区走。

这次事件很是诡异，所以上面在得知情况后后第一时间便通知了朝熹。

朝熹赶到的时候，只见到将名特警守着别墅下的警戒线，而在场的警察，也不过四五位。

这是座二层小别墅，外观同这里的别墅无异，只是上方飘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队长，尸体我已经看过了。”朝熹刚准备掏出证件，便有一少年从别墅上下来，“死者为别墅主人，身上无诅咒痕迹，晦气缠身。”

“嗯，我去看看。”

别墅的主人名叫孙君寿，是个富二代，这幢小别墅是他常住的地方。

孙君寿不过二十五岁，和家人关系冷淡，平时基本不做来往，有个哥哥孙康寿，父母更偏爱长子。

尸体是钟点工发现的。孙君寿经常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少则三四天，多则小半年，也不和家人联系。他雇了钟点工每隔三天来打扫卫生，尸体就是在打扫卫生的过程中发现的。

发现尸体的钟点工当时正在打扫一楼的走廊，闻见卫生间里传来的恶臭后以为是下水管道堵塞，推开门便看见了孙君寿趴在地上。

钟点工以为人晕了，准备叫救护车时，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

这下发现身体是凉的，而恶臭也是从别墅主人身上发出来的，钟点工见状不妙，报了警。

朝熹走进一楼宽敞的卫生间，看见一个穿着睡衣侧趴在地上的男人。

尸体死亡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尸僵形成却不见尸斑，而尸体口和手上中充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污秽。

朝熹眯了眯眼，见到几缕黑气缠绕着尸体，即使是在白天，又有人身上的阳气冲撞，也丝毫没有散去的样子。

透过几缕黑气，他隐隐看见了一个骷髅头的形状。

“啧，又是一个慢神虐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