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礼弥

预备铃响的时候齐铭伸出手撕下了那张贴出来的写着易遥名字的病历单。周围的人发出嗡的声音,一边议论着一边四下散开来。

齐铭慢慢地把那张有点泛黄的纸撕下来。在手心里捏成一团,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朝教室方向走过去。

齐铭好了，我都扔了。

易遥现在甬道的尽头，光打不进来，只有浓郁的黑色不断弥漫，扩散。

跟齐铭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站了一会,然后回过头快步地走回刚才的地方。

她弯下腰,伸手进垃圾桶里,拼命地找着刚才的那张纸。

那张病历单被重新摊开来,上面是医生们共有的龙飞风舞难以辨认的字迹。但印刷上去的题头依然清断地活露着所有的信息。

‘第二人民医院妇科’

易遥抬起手把病历单撕开,然后再撕开,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样，停也停不下来。直到已经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无法再撕了,她才停下来,然后把手心里的一大团碎纸朝着边上的洗手池扔进去。哗啦拧开水龙头,开到最大。

水柱朝下用力地冲刷在水池底上,像是水管被砸爆一样喷出来的巨大水流,卷动着那些碎纸,从下水口旋涡一样地被吸扯进去。水柱砸出来的哗啦哗啦的巨大声响在整条走廊里被反复地扩音,听上去像是一条瀑布的声音。

直放了差不多一分钟,易遥才拍手拧好水龙头。

那一瞬间消失掉的声音,除了水声,还有易遥咽回喉咙里的声响。

剧烈起伏的胸腔,慢慢地回归了平静。

易遥吸了吸鼻子,把弄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胸口面前被溅湿了大片,不过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

易遥我说。

易遥你是在可怜我吧。

易遥齐铭。

齐铭没有。

齐铭你需要我的帮助恰好我能够做到。

齐铭听我的，我们去告诉老师，快要高考了，我给你复习。

易遥告诉老师，老师会怎么做？

易遥问你，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病历本？

易遥你是这样一个堕落到阴沟里的人吗？

易遥带坏学校风气，带坏同学氛围。

易遥这样的人，老师凭什么帮你？

如果很多时候，老师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身份能够真心实意的帮助一些人的话，那怎么还会有易遥这样的人依旧存在。

老师不是万能的。

易遥一直知道。

当你像一个尘埃，在人世飘荡，没有谁，能比自己更值得依靠。

当然，林凤华和顾森西是除自己外，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人。

齐铭显然不理解。

但那又怎样。

总有一天，面对休止符，你会无动于衷，而面对即将来临的伤害，你会死一般的镇定。生而一帆风顺的幸运儿理解不了这种坚韧与悲哀，也理解不了自己对世界大声说爱是多么幼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