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与王天风相恋了二十年,王天风也骗了她二十年。
两人的婚事是家里定好的。虽有种包办婚姻的感觉,但两人是真心相爱。
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进行,转眼就到了婚礼那天。明镜在后台等了很久都不见王天风的人影,她有些急了。
“小姐!小姐!”家里的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对她耳语一阵,明镜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趔趄了几步。
王家的厂子让日本人给烧了,王天风不知所踪。
这婚是结不成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上海依旧繁华,百乐门里依旧歌舞升平,大户人家里依旧纸醉金迷。没有什么因为王家的变故而改变。
渐渐的,人们淡忘了王天风与明镜曾轰动上海的婚事,淡忘了明家的大小姐,淡忘了王家的大少爷。只记得明氏集团总裁明镜,是个女强人;军统特工毒蜂,是个狠角色。
只有一个端庄的女子,总是会在夕阳下山之际静静地坐在天台上,身边总是空着一把椅子,沉默注视着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像一尊石雕。
你在哪?
也有一个冷峻的军人,每天都会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注视着一轮红日升起,迎接着曙光的到来,曙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座丰碑。
你还好吗?
转眼间,抗日战争打响了。
已经成为军统情报处处长的王天风,在一份“上海红色企业家”名单中见到了明镜的名字。
他第一次怕了,怕再也见不到她。
王天风拿着名单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程序在上面批了一行字:
“无威胁可助,有威胁立除。”。
宁愿负卿,不负山河。
她也希望我这样做吧。
王天风带着笑意走到办公桌前,铺开一张纸,在最右行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死间计划。
明镜,我们上海见。
王天风到上海后,买了一份报纸,在公共电话亭给明楼打了一个电话,走到路边,准备拦黄包车。
刚拦住一辆,就听见身后一个令他一震的声音:
“黄包车……”
王天风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
可明镜似乎没有拦上车。眼看就要迟到了,明镜急得团团转。
“你拉那位小姐去吧,车钱我出。”王天风说着,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
“得嘞。”车夫说着,小跑到明镜面前。
王天风看着明镜上了黄包车,却深深皱起眉头:她匆匆忙忙的,是去干什么?那朴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去谈生意。王天风想到了“红色企业家”名单。应该是去接头吧。他苦笑了一声。
王天风与明镜的在一次见面,是在明台的订婚宴上。
王天风一直远远地看着明镜,看她笑颜如花,看她喜极而泣。也许是想到了二十年前自己的那桩烂尾婚事。
一个偶然的抬眸,明镜发现了远处的王天风。
见明镜看见了自己,王天风也不藏着掖着了,带着微笑一步一步向明镜走来。
“你……回来了……”明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苦等二十年的人,难以置信。
“我回来了。”王天风笃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还不走了。”
“你!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了二十年……”明镜两行清泪忽然流下,不顾身份地扑在王天风身上痛哭。
“对不起……我不离开你了……永远不……”王天风轻轻抚摸着明镜的秀发,温柔地说。
“王处长这次回上海,是为什么啊?”汪曼春面对着王天风,眼神里满是疯狂。
“家事。”
“哦?王处长什么时候还在上海安家了?”
王天风笑了笑,没说话。
汪曼春走到76号大门前,面前是明镜。
明镜第一次卑微了起来,带着笑对汪曼春说:“汪小姐。”
汪曼春也傲慢了起来:“明总裁有事吗?如果没事,我有重任在身,就不奉陪了。顺便提一句,您的那位心上人,嘴硬的很呢,这都不知道晕过去几次了。唉,真的是让我也精疲力尽。不跟您说了,我去忙了,我也就不信了,76号这座炼钢炉,炼不动他这块钢板……”说着就要走回76号。
“汪小姐……”明镜一急,伸手拉住了汪曼春的衣摆。
“干什么!”汪曼春冷冷地低吼,毫不犹豫地扯过衣服,“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明镜咬咬牙,慢慢地朝汪曼春跪了下去:“求求你了……”
汪曼春一阵心花怒放,语气更加生硬起来:“明总裁您这是干什么!”
“求求你……救救他……让我,让我见他一面也好……”明镜说着,俯下身子,颤抖着用袖管抹了一下汪曼春的皮鞋尖,看到上面凝固的血迹,整个人立刻软了下去。
“你想见他一面?”汪曼春的眼神狞厉起来,转手甩给明镜一个包裹着的手帕:“好好看看吧!”
明镜颤抖着打开手帕,瞬间用手捂住了嘴:
十根鲜血淋漓的铁钉平稳地躺在里面。
“看到了?这可都是从您心上人的指尖里钉进去,等鲜血快凝固之时再拔下来的。不过他也确实可以,从头到尾一声没出,就是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喃喃着‘明镜’二字。呵,你们可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汪曼春说着说着,嘴角笑意更浓了。
“汪曼春!”明镜听着心都碎了,对汪曼春绝望地喊到:“汪曼春你简直不是人!”
“我本身就不是人!”汪曼春猛地回头,反手抽了明镜一巴掌,“当初你把我和师哥分开,我跪下求你,在大雨里跪了一夜!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我就要让你也尝尝与心爱的人离别的滋味!”
王天风知道明镜肯定会来76号求汪曼春。
在他与明镜分别的二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
明台被他绑到军校后,明镜给明台打过来电话,王天风在一边窃听。
“……眼下战事吃紧,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大姐……”
王天风听着听着就愣住了: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嘱咐过自己啊!
对不起,明镜,我骗了你二十年。骗你说我很好,骗你说我很安全……
我曾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但这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明镜,你我今生,还会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