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母妃

　　还没搭话，少女便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敢骗我，就叫我小姨把你头发割了去。”

　　张真源心里一抖，眼睛不安地眨着。他略一思索，便说出了早已想好的说辞：“姑娘说割头发，我便想起来了。当年京中有个专门惩治负心汉的女侠，在下母亲常常提起，说那女侠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女英雄。”

　　这话倒是不假，张真源丁程鑫的母妃原本是一个四品武官的女儿。跟着父亲舞刀弄枪到了十六岁，皇帝下旨选秀，于是亭亭玉立、怀着女侠梦的少女就这样进了那朱墙之中。

　　他母妃性子不讨喜，初时也只封了个常在，后来生了两个皇子才一路升到妃位。无宠，早早便去了。

　　母妃在世的时，每当云中燕在京中掀起一阵阵风浪，创造一个个传说，母妃总是笑着拍手叫好，然后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宫道，眼睛里的光就一点一点熄灭了。

　　临终的时候，母亲还挥舞着双手，仿佛回到二八年华，在军营里和人比划的时候。丁程鑫和张真源含着泪围在她床边，听她带着笑，断断续续道：“以后……你们谁做了负心汉，阿娘就来、来把你们头发……割了去……”

　　然后就没了声息。

　　郑含烟的注视迫使张真源不得不脱离往事回到现实，他轻声道：“我是家里的庶子，母亲不大受宠，生了我哥哥和我便去了。如今帮着嫡出的大哥来宣州办事，没想到遭人暗算，承蒙姑娘搭救。”

　　郑含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安慰道：“没事，苦尽甘来，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张真源本是温和忠厚的性子，还不知京中因“三岁红”现身而掀起的风波，听了郑含烟的话便笑着点头：“虽是嫡庶有别，但嫡出的哥哥对我们也是很器重的。兄弟关系也很好。”

　　忽然听那车夫吁的一声叫停了奔跑的骏马，外面传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一个不甚清晰的陌生男人的声音：“可有通行文书？”

　　隔了一阵，又听了那男人毕恭毕敬道：“原来是知县家的马车，请。”

　　张真源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城门另一边排着长长的队伍，百姓个个收拿通行文书，接受着官员的仔细盘查。

　　“往日里也这么严格么？”他放下帘子，询问的目光投向郑含烟。

　　郑含烟眼角上挑，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但却半分没有透露的意思，只冷笑着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见张真源满脸疑惑，郑含烟坐了一路大概也觉得无聊，便提醒道：“官府仔细盘查入城的人，大概率是要秘密抓人。但宣州最近风平浪静，没有作奸犯科之辈。所以他们要找的人，极有可能牵扯到了宣州地方官的利益。”

　　张真源内心大骇：郑含烟不知他来江南的目的，但他自己却很清楚——数月前举报江南地区贩卖私盐的奏章雪花般飞到傅润声的书桌上，但派出去的官员却通通没了消息。

　　傅润声气急，一拍桌子就叫来弟弟宁王张真源，赐给他一块令牌，称见令牌如见皇帝本人，让他务必将私盐案查个水落石出。

　　谁知他刚靠近宣州地界就中了埋伏，随从拼死抵抗，才保住他一条命，但也因重伤昏迷落入水中，恰好被郑含烟搭救。

　　他有些复杂地望着眼前神色骄傲的少女，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