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1

“医生，我觉得我在做梦。”男人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做梦？你是说，你觉得现在，我们之间的对话是你的梦？”医生翻阅着男人的资料，疑惑道。

男人不停地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Bug。

“是的，不只是现在，我觉得我的每一天，周围的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梦境。”“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的呢？”

“因为，我感觉这个世界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是的，准确的说，我感觉我应该有一个爱人。但是……”

“但是，事实上你一直是一来都是单身。”医生看完资料上的描述，冷静的回应道。

男人看上去有些痛苦，“是的。我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我的家人朋友也都是这样告诉我的，但是，但是……”

2

“你能跟我介绍一下你的爱人吗？”

“我做不到……”男人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都不知道……”

“但是……我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我感觉我深爱着这个人，这种感觉太真实了，”男人眉头紧蹙，死死的看着医生的眼睛，“太真实了……你能明白吗？”

男人的眼神太过真挚了，完全不像是臆想症患者的表现，医生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你……那你能描述一下这种感觉吗？”

男人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长久的回忆，连嘴角也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大概一个月前的时候，我下班回家，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路边摊，你知道我从来不爱吃冰糖葫芦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买了好几串，好像家里有个人喜欢吃似的。不过等我回到家，才想起家里并没有人……”

“还有一次，我经过一家花店，买了好几棵多肉，在窗户边上摆了满满的一排。那天特别的开心，如今想来倒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我确实不是个养植物的料，”男人自嘲道，“后来很久都忘了浇水，就全死光了……”

“……”

3

男人说了很久，久到医生不得不打断他，“所以你甚至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感觉？”

“是的。但是我就是有一种无来由的确定感。”

“……”医生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案例。不过……你说的未必也不是真的。”

“你相信我？”男人有些无法置信。

“我说不信，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不是么。”医生点起了一支烟，“不过，如果这个世界真是你的一场梦，你又如何能让自己醒来呢？”

“自杀。”男人异常的平静。

“你要知道，作为医生，我是绝不会允许的。”

“我也本不是来寻求治疗的，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相信我的人。”男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谢谢你，医生。”

4

“今日晚间，一男子从高楼坠落身亡，死亡时手中还抱着一捧玫瑰花，疑似因情自杀，相关细节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

医生狠狠按灭了烟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影，久久没有说话。

5

“老公！我要吃糖葫芦！”

“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又酸又甜，还脏……”

“我不管，我就要吃嘛！”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老公，我们买几盆植物回家吧，家里太冷清了。”

“你那么懒，没几天就养死了。买什么！”

“我发誓我会照顾好的！”

“……那买这个吧。”

“为什么？”

“多肉嘛，跟你一样，肉呼呼的，我喜欢。嘿嘿~”

6

“他已经昏迷一年多了，脑部几乎没有反应，这样苏醒的机会十分渺茫，要不……”

“不，不，医生，要多少钱我都能凑，求你别停掉他的维持机器。”女人苦苦哀求着。

“这是……哪儿……”病床上的男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老公！”女人猛地放开医生，一把扑倒在男人身上，泪水不停的滑落，“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微微侧过头，看着病床旁边窗台上满满的一排多肉，干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嘴角艰难地上扬，含混的重复着，“我回来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