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窦初开

　　第二日，布莱克顺利接到了巡逻的普通任务。他遵守着与尤米娜的承诺，来到那座与她初识的长着布依果树的山崖边，四下一望，却没瞅见尤米娜的身影。

　　他刚想开口喊她的名字，只听身后树丛一阵晃动，然后扑簌簌地蹦出个人儿来。“抓住你了！”活泼甜美银铃儿似的声音，一听就是古灵精怪的尤米娜才能拥有的。

　　布莱克哑然失笑，这姑娘怎地如此单纯。但，也着实可爱。他身体往旁边轻轻一移，怀着“恶意”的尤米娜便顺顺利利地扑了个空。

　　“没有抓住喔。”布莱克淡然一笑，低头望着扑了个空趴在地上的女孩。“咿呀！布莱克真讨厌！”尤米娜气鼓鼓地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气呼呼地站起来，杏眼圆睁，佯装生气的模样，竟也那么可爱。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布莱克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的声音本就好听，磁性满满，又不很低沉，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我们需要快一点。”“为什么要快一点？”尤米娜撅着一张樱桃小嘴嘟囔着，“慢一点不好吗？这样就能和布莱克你多玩一会儿了。”“太慢了大当家会找我问罪的。”布莱克还是淡淡地说，眼中却渐显笑意，暖得好似一捧阳光。

　　在这灰暗的格雷斯星，他就是这里的太阳。望着布莱克的微笑发呆的尤米娜，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来。

　　“看着我干什么？痴呆了么？”“唔？”尤米娜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自己唐突的举动，巴掌小脸儿腾地就红了，苹果似的。“没呢！不是要走吗？走吧走吧啊！”说罢，尤米娜兴冲冲地走在了前面，布莱克失笑，摇摇头，跟在了女孩的身后。

　　这日，布莱克带着尤米娜走遍了这颗星球。尤米娜完全没想到原来格雷斯星还有这样与众不同的景色，一路上她都好奇地顾盼生辉，或指着景色惊叹，或盯着景色笑得傻傻的，而又格外粲然。

　　看起来尤米娜完全把巡逻当成踏青旅游了啊，布莱克扯扯嘴角，弯弯眉，无奈地笑叹一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光追随着尤米娜娇小活泼身影的他，脸上愈来愈多地浮现出了暖融笑意。

　　中午时，一直一边走一边采着布依果和其他看起来能吃的果子的尤米娜手一摊，满怀的果子就骨碌碌地滚到了草地上。

　　“你从哪儿摘得这么多？！”布莱克睁大眼，汗颜地扯扯嘴角。“路上啊！一边走，一边摘，一会儿就有了。”尤米娜笑得眯起了眼，“就当咱们中午的午饭吧！”

　　“你……”布莱克拾起其中一个看起来鲜红欲滴的果子，看了看，又抬起头，望了望笑得满面春风的尤米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尤米娜，你是笨蛋么？你摘果子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你以为格雷斯星的果子都和布依果一样能吃的？”“嗯？！你的意思是？！”“这果子有毒！你看吧，还好我在你身边，不然的话凭你这智商，绝对活不过三天。”布莱克毒舌地调侃道，说得尤米娜一下子就红了脸，气鼓鼓地撅起唇:“怎、怎么啦！布莱克，你，你居然说我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这没有什么错吧？”布莱克淡淡地说着，手中动作也未停，细心地将尤米娜摘下的不能吃的果子拣出来，扔到了一边。

　　“你，你，你——哼！”尤米娜气鼓鼓地抓起布依果就往嘴里塞，顿时满口溢香，心情也好了不少。“你慢点，没人和你抢。”布莱克又失笑了，他发现自己待在尤米娜身旁，总是忍不住要笑。

　　“嗯嗯嗯”尤米娜也不知听明白没，只是嗯嗯唔唔地回应着，手上嘴上的动作一点儿没停。“不用这么着急的，”看着尤米娜的傻样，布莱克叹了口气。“我自己带了午餐的，而且是双份。你完全不需要路上摘果子吃的。”

　　“嗯？！”尤米娜被布莱克的话惊到了，手中的果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咕噜一声咽下口中果肉，然后气急败坏地喊道:“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在你面前出丑！”

　　“你又没问我啊。”布莱克耸耸肩，挑挑眉。然后他的手便伸进斗篷，掏出两份午餐来，然后，就将其中一份递给尤米娜。“吃吧，慢点，说了没人和你抢。”

　　尤米娜脸又红了，怪不好意思地接过布莱克的午餐，这次确实吃得慢了些，看起来矜持多了。

　　布莱克也开始吃午饭。用完午餐后，两人站起来，继续开始他们的巡逻。

　　“时间不早了，”低头看看手表，布莱克没有抬头。“还有两小时，咱们得快一点。否则，威——大当家就要找我问罪了。”“哦了！”尤米娜回答道，“那你明天还会来的吧？”“当然会的了，我答应了你，这一个月都会来陪你的。”“你不会食言的吧？”“怎地会？我是绝不会食言的。”“是么？”尤米娜又背负双手，微微弯着腰，抬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嗯呢，我相信你不会食言！我相信布莱克是最最最重视承诺的。”

　　不知为何，听到女孩笑嘻嘻的夸赞，布莱克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划动了自己的一根心弦，嗡嗡地作响。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耳尖跳了跳，然后泛起了羞涩的红。“为什么？”他佯装淡定，用问句掩盖心海泛起的涟漪。“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就是这么觉得啦，布莱克一定是遵守诺言的人！”尤米娜歪歪头笑晏晏地说道，那一刻布莱克觉得她的笑如同阳光一般耀花了他的双眼。

　　阳光，他又失笑了，这次，是含着苦涩的。他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他居然拿她与阳光作比。可是，也确实十分恰当。她就像将近四十年前的阳光那样动人。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布莱克猛地被自己吓到了，因为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什、什么啊，这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过，这让尚年轻的他感到有些惊慌。他心虚地抬眸看了看还是笑眯眯模样的尤米娜，心里又是一颤，想低下头，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不自然，就发挥了自己多年来练就而成的能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神秘的悸动与情感悉数埋藏于淡然的面具下。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伸出手，布莱克发自内心地微笑着，那抹好看到极致的笑纹，看得尤米娜心中一动，霎时间也羞红了秀丽的脸颊。“好——！”她咧开嘴愉快地笑了，伸出葇荑，轻轻放于同样细嫩却明显大一号的布莱克的手心里。

　　柔嫩、光滑、仿佛一触即碎的脆弱，是尤米娜给布莱克的感觉。

　　细致、温暖、却能给予人以安全感，是布莱克给尤米娜的感觉。

　　他们相视而笑。他们是彼此眼中的太阳。

　　一颗情种，随着二人的接触，轻轻落入心田，并将在阳光的照料，甘露的哺育下，生根、发芽。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两人相处愈来愈融洽，布莱克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笑容也多了起来。原本在邪灵组织生活，待谁都很冷漠的他，渐渐地就和煦了一些。艾文曾不止一次对看到他们不仅不无视反而朝他俩淡淡微笑了一下的布莱克目瞪口呆，他扯扯同样舌桥不下的卡洛斯，凑到他耳边一脸疑惑地问道:“喂，卡洛斯，你说布莱克是不是遇到了啥开心的事？”

　　“我觉得肯定是的。”卡洛斯很严肃地点点头，“否则布莱克不会这么温和。他从来不是个温和的人。”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能让他这种油盐不进的人都那么开心？”

　　“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

　　每日，布莱克都会去约定的地方寻找尤米娜的踪迹。这已然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他们会肩并着肩走向每日必经的路，虽说是每日必经，二人却从未觉得无聊。大概是因为，路途上，有彼此相伴。

　　又一次早早地完成了任务，布莱克和尤米娜并排躺在柔软的草地里，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布莱克第一次觉得，格雷斯星这般灰暗的天空，在她的修饰下都有了那么一丝光彩。他静静地躺着，侧首，发现尤米娜也侧首盯着他，此时此刻他们望着彼此。

　　尤米娜率先红着脸又把脸转过去了，布莱克也像被针刺到了一样，耳根一红，急急地扭回了头，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感觉身体有些僵硬，连草叶抚摸脸颊的丝痒都能感觉到。这时他又听见尤米娜轻轻开了口，声音柔美动人:“布莱克，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我吗？”布莱克愣了愣，然后想了想，“今年九十五岁了。”“才九十五岁呀！虽然比我大一岁，但我没想到布莱克你居然这么年轻唉！我以为你至少该有一百多岁的。”“嗯？我看起来就有这么老？”听到尤米娜的惊叹，布莱克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是很老啦！只是我觉得，布莱克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很多的样子。没想到原来和我差不多！唉！你看起来太成熟了！”他的嘴角慢慢上扬，“成熟不好么？”“好啊，当然好！而且其实不管布莱克你看起来成熟与否，你都长得很好看。”

　　尤米娜对他长相的夸奖让他怔住了，而尤米娜自己也被自己这番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有些羞涩与懊悔，望着布莱克怔怔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那个……我是不是，说得太突兀了？嘻嘻，我就是说话比较……这样啦，布莱克你不要太在意了……”

　　“啊？并、并没有啊。”布莱克缓过神来，咀嚼一番尤米娜方才的话后，又浅浅一笑，盖住心底泛滥的波涛和耳尖疯狂的弹跳。“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尤米娜，我就先回去了喔……”说着，他就站起来，顺便拍拍揉皱的斗篷。

　　“你又要走啦？”尤米娜很是不舍地陡然站起，可没想到的是她站得太急，血液一下子涌不上脑袋，她眼前猛地一黑，娇躯就往前一栽——

　　“米娜！”脱口而出的昵称，可布莱克也无暇去在意了。他赶忙伸手接住正倒下的娇小躯体，一揽就轻易地揽在了怀中。温香软玉入怀，他再度怔住，而入他怀的尤米娜也怔住了，扬起一张巴掌小脸，沁透地红着，小口微张，呆呆地望着拥她入怀的他。

　　“米娜……”布莱克的唇嗫嚅着，“你……没事吧？”“我——我没事！”尤米娜的脸爆红，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挨他这么近，就仿佛是在自己充满少女情怀的梦里一般。“就是突然站起来，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喔，是……这样啊……”两人相对无言，渐渐地有了一股尴尬的气息。

　　“你又要走了吗？”尤米娜忽然地问道。“差不多了吧。”布莱克默默应道。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得布莱克有点想要发疯。

　　而就在他准备松开尤米娜开口告别时，她的樱唇轻启了。“那个——布莱克，”她低着头，好像不敢看他。“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见她这幅忸怩的模样，布莱克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然后点点头，“嗯，说吧……”

　　“布莱克，我，我……”尤米娜猛地抬起头，一双水蓝色眸子倒映得满满的都是他的模样，就像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一般，满当当沉甸甸地装的都是他的笑颜。

　　“我，我喜欢你……”

　　轻如点水的话，溪流似的浅浅淌过心田，却陡然间，便将那曾几何时就埋下的种子滋润了。他望着她，他冰蓝色的双眸里满满的也全都是她，一如他的心中一般，满当当沉甸甸地装的都是她的笑靥。

　　那一刻，时间齿轮仿佛陡然停止，偌大的世界，此时此刻就余下了他们，彼此相望的他们，眼中满满的都是彼此的他们。

　　那一刻，他确定了他的心意，原来从许多天前第一次瞥见她时，她独特的笑靥就已然在他心中镌刻下不朽的痕迹。

　　“……米娜，”他的脸也是红的，同她一样，同耳尖耳根一样的透红。

　　“我也喜欢你。”

　　在她怔怔的，惊喜的，羞涩的，甜蜜的眼神中，他垂下头，轻轻地，吻住她的朱唇。

　　那一刹那，百花怒放。

　　他与她，在这个吻里，尽悉品尝到的，是初恋的酸涩与甜蜜。

　　而在不远处的那棵布依果树下，一个熟悉的幼小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静静地看着布莱克与尤米娜捅破了那层纱布，静静地看着他们拥吻在一起。他想要微笑，可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摸，全是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他该笑的。看到伯恩能露出那样的笑容，看到伯恩能够找到感情的归宿，他应该感到高兴，应该感到喜悦的。可是，没有，全都没有，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满心的苦涩，只有沉重到能够将他吞没的酸楚。

　　他想去寻求为什么，可他已无力去寻求。他只想逃跑。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他转过身，仓皇地逃窜，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给他离开的机会，他竟然摔倒了，然后从一个斜坡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

　　“嗯？！兰特？！”刚刚结束初吻的布莱克愣了一大愣，才辨认出这是兰特的惨叫。“兰特？”尚面红耳赤的尤米娜则是疑惑了，她跟着看起来有些着急的布莱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然后看着布莱克从地上把一条小龙拎了起来。

　　“兰特你怎么在这？”放下小龙，布莱克疑惑地问道。“我——我来这里巡逻的！！一不小心就掉下来了，抱歉伯……布莱克！诶嘿嘿……”兰特憨憨地笑着，伸手可爱地挠着后脑勺。他还记得在别人面前不能唤布莱克伯恩的忌讳。

　　“嗨！兰特你就不能注意点吗？”布莱克一脸不争气地拍拍满头草屑狼狈不堪的兰特的头，尤米娜则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你叫兰特？”

　　看着熟悉的少女，兰特眼皮一跳。“嗯——啊！你呢！”他歪歪头又笑了，笑得很自然。

　　“我叫尤米娜。”尤米娜说。

　　兰特抬头看向布莱克，他的眼神的意思是:该你介绍了。

　　布莱克心领神会。他拍拍兰特的脑袋，摸摸尤米娜的肩膀，微微一笑:“尤米娜，这是我的好友兰特。兰特，这是我的朋友尤米娜……”“朋友？你俩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兰特惊恐地发现他不满之下脱口说出的话是这样刺耳，他赶忙改口:“兰特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不用在兰特面前这样啦！”

　　“兰特……”布莱克的神情一下子复杂而窘迫害羞起来，“你都知道了？”“我看见了的喔，”兰特装作天真良善，“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嘴对着嘴，在干一些兰特不懂的事情……”

　　“什、什么不懂的事情……！”这下布莱克和尤米娜都被兰特说得面红耳赤，羞涩不已，布莱克更是揪住兰特的龙毛佯装生气地摇了摇。

　　“没什么不懂的事情啦！”兰特依旧摇头晃脑地笑嘻嘻，“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小坏蛋！”布莱克不轻不重地锤了锤兰特，尤米娜则捂住嘴半羞涩半开心地笑了，布莱克原来还有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原来还这么可爱。

　　“呐呐！天色不早了哦！”兰特睁着明亮大眼睛，短小手指萌萌地指了指慢慢黑下去的本就阴暗的天。“布莱克，我们应该回去了哦！威——大当家大人会找我们问罪的！”他想欺骗自己，是因为天色已晚他才敦促伯恩的，而不是因为他想让他俩分开的私心。

　　“……也是。”布莱克抬首望望天，然后垂首含情脉脉地望着一脸依依不舍的尤米娜。“米娜……我们明天再在这一起吧。好啦，别这副要哭要哭的样子，我……我会心疼的。”说出让他自己都害羞脸红的情话，布莱克害羞地笑笑，然后俯首在尤米娜额间点水一吻。

　　“噗呲”看到布莱克这副忸怩的样子，尤米娜的表情又不舍转为笑脸。原来布莱克也这么可爱！看在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的兰特还在旁边，以防教坏小孩的份上，尤米娜按下想要再去抱抱他，如果可以，还想亲亲他的想法，眯起了双眼，弯弯似二月:“好啦——布莱克，我不会这么脆弱的！快回去吧，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我……我也一定会来找你的。”“那是当然的啦！不找我还能找谁呢？”尤米娜的话语透出了自信。

　　“嗯……那，明天见！”“明天见！”往回走着，一边走着还一边恋恋不舍地往回看那逐渐变小的，向他招着手的倩影，这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让兰特心里一揪。

　　直到尤米娜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布莱克才回过头来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兰特。虽说与尤米娜的奇妙感情让他心动，心痒，让他在她面前再也维持不了面具，但敏锐的第六感，还是让他隐约感觉到，兰特跟往常不一样，他先前的笑，也好像不太一样。

　　“兰特？”轻声呼唤陪了他已有三十五年之久的最亲近的小龙，布莱克察觉到了他的一丝异样。“嗯……啊？”兰特愣了愣，扬起小脸，呆呆地望着一脸关切的布莱克。“怎么了？”布莱克关切地问道。

　　“什么？啊——我？我怎么啦？”兰特好像一脸茫然，还呆呆地眨了眨眼。“你——”布莱克噎住了，看着兰特一脸茫然单纯的模样，他又觉得问不出。他的脸微微地红了，张着嘴，开合半天，没说出个字儿来。

　　兰特盯着他半天，旋即笑了，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又清亮又单纯，仿佛不含一丝杂质。“是尤米娜姐姐的事情吗？”“哎？不，我……”布莱克脸一下子红了，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别害羞嘛！伯恩，我很开心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呢！看到你笑，我特别开心，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他的笑还是如三十多年前那般纯洁，纯洁得，让一向敏锐的布莱克也放下了心。“是……是吗！”他害羞地笑了，伸出手轻轻蹭了蹭兰特毛茸茸地脑袋。

　　兰特仰着脸看着他笑，他自己也笑得愈加灿烂。是的，很开心！开心到，每日都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呆呆注视他们；开心到，会控制不住地流泪，会浑身发抖；开心到，会放任自己在伯恩看不到的地方，在心里吞下所有的泪与累。

　　他都快忘了，他看起来是个孩子，可实际年龄也不小了，只是感受到瓶颈，一直无法突破，维持着龙系精灵特有的幼体状态而已。他好像保持着童心，却也同着伯恩，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如何将情感藏在心里，藏得天衣无缝，连明察秋毫的伯恩也能被欺骗过去的虚伪。

　　原来变化的不只是伯恩，他也已经变了。变得好像很少，又好像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伯恩会笑了，因为尤米娜，他变得温润如玉，笑得也更加动人心弦。他的眼中也终于有了九十五岁少年该有的热情。本来，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九十五岁的，半大不小的少年而已，他本来就是个开朗的人，偶尔有点害羞，只是这种本性被复仇的冰冷压下，化为不近人情的冷酷。而现在，有了与尤米娜甜涩的恋情调和，他的本性渐渐显露，也就变得比以前爱笑多了。

　　这是好事，他兰特，一直一直都很想这样改变伯恩，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可是如今，他明白了，陪伴伯恩三十五年的他没有这个能力，而陪伴伯恩半个月的她轻而易举便能做到。这是本质上的区别，是他无论如何不能达到的一点。所以，他也明白了，伯恩的笑容虽美，虽让他心颤，却不是因他而生，也不是他，可以守护的。

　　从三十五年初识时开始，他就发誓要守护那个下午伯恩朝着他的粲然笑容。可现在，他深深地明白了，纵然他付诸一切，也是守护不了的。因为这个笑容，终将属于他人。

　　而那个人，不是他兰特。

　　也永远，不会是他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