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九月的第一个的早上，沈亦夏是被沈明乱棍打醒的。“臭丫头起来做饭！”沈明早早就起来进货了，他们家是卖服装的，生意不温不火，勉强能维持生计。沈亦夏穿着鞋拖拖踏踏地下了楼，看见父亲里里外外地忙活，搬货时弯得像一张弓一样的脊背，她想，父亲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当然，除了喝醉酒的时候。

她去上学了，高中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她走了好久才找到教室。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老师，看起来师龄不高，为了活跃班级气氛，要求每个同学都要上台作自我介绍。

轮到沈亦夏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尴尬，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盯着她呢。她扯出一个笑，殊不知，这一笑，如同早春初晨的雏菊，美得清新脱俗，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出尘的气质。恰是这一笑，多少男同胞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多少女生愤愤不平。

下来后，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孩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路明飞”三个字，利落洒脱，说了句“余生多指教。”便下了台。这特立独行的风格使班主任也愣住了。沈亦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喃喃道：“怎么这么眼熟……”同桌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每次看帅哥也觉得眼熟！”沈亦夏忍俊不禁，女孩友善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苏墨！”沈亦夏握住她的手，眼眸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讶。这个女孩的手……也太柔软了吧。这样的女孩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相比之下，她这样粗糙的硬邦邦的手，别人握起来都觉得不舒服吧？

沈亦夏倏地收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笑了笑。

放学后，栅栏外围着许多家长，沈亦夏闷闷的走出校门，身后却传来苏墨惊喜的叫声：“妈！”沈亦夏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脑子里不禁一阵混沌翻腾……她再也不上任何了，拼尽全力朝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她觉得头重脚轻，但她仍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四周的喇叭声响个不停。

“臭丫头！看不看路啊”

…………

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想立刻见到妈妈！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面对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家。她仿佛听见心里有个东西轰然倒塌了……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如一滩烂泥顺着墙壁滑下去，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妈……”

她绝望地哀嚎着，哭声无比凄厉。

她最亲爱的母亲，还是抛弃了她！

她明白了，那沓藏在书包里的钱是母亲留给她的……难怪……

-

她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窗外的黄昏美极了，玫红色的天空绚烂无比，金色的斜阳仿佛正在沉入山川河流，溅起了银星千颗。

窗外的火烧云烧得正旺，刺痛了她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她闭上眼，想稀释那份浓稠得化不开得悲伤，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要抛弃她……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吗……母亲……你觉得女儿不乖的话……就打我骂我呀……女儿一定不赖床……一定帮你打工……一定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女儿求求你，别抛下我好吗……

脑子一片混乱，昏昏沉沉中，沈亦夏竟睡着了。迷糊下，有个红光满面得男人一把揪起她的耳朵，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拎到一旁。她知道，一定又是父亲喝醉了。她此时愤恨无比，如果没有这个父亲母亲便也不会走了！

她心腔中有一种愤怒积得快要爆炸了！

于是她大喝一声：

“没出息！”半清醒的父亲听见这句话霎时怒目圆睁，暴怒如雷地抡起酒瓶就打，沈亦夏愤恨地跑开，哪知这回喝醉酒的父亲颇有精力，一直追到楼下也不罢手，大概是真的怒了吧……沈亦夏也没有傻到往枪口上撞，死命的跑。

跑到门口，手忙脚乱的沈亦夏没有注意到有个台阶，猛地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回头定睛一看，眼见酒瓶子就要砸下来了，沈亦夏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忽然之间，一双手迅速将她拽了过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与此同时，酒瓶摔碎的声音传来，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是你？”沈亦夏惊讶不已，路明飞着急地说：“快上车！”

沈亦夏恍然回神，飞奔而去，坐在了路明飞单车的后座上。路明飞踩上踏板，一路狂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驶进了热闹的街巷，终于把那个酒鬼甩掉了。

“呼～～”两人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沈亦夏这才注意到，刚才跑得太急，她居然搂住他的腰了。沈亦夏急忙松开手，脸上烧的厉害，火辣辣的。她想，一定时刚才跑得太紧张了。

路明飞仍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之前救了我，我欠你个人情。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