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尚筱菊片段】

直到现在尚筱菊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事就是，他的师傅是岳云鹏，当一个人的梦想与现实悄然行走在同一条轨迹的时候，莫大的幸福感也随之而来，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师傅是在德云少年班的时候，那会儿学校每隔一段时间会请德云社里优秀的相声演员来教室讲课，那次请的是同学们都非常热爱的一对搭档，岳云鹏孙越，初见面，教室都沸腾了，所有学生心中都会有一个期待那就是看到那个在舞台上给了无数观众开心快乐的岳老师，尚筱菊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时的他年纪小阅历少，他没有想到，他从各种资料视频里了解到的岳老师在舞台和私下其实是不一样的两种人，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在少年班众多学员里平凡无奇，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排在中流的他，有一天，会跟岳云鹏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并且以岳云鹏徒弟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又是一天演出结束，今天的效果特别好，尚筱菊知道那都是因为有师傅，师傅为了观众们的厚爱，在完成了既定任务之后接连返场三次，将两个小时的演出硬生生拖成了近三小时，师傅是敬业的，按照节目单师傅只需要最后一个出场出演最后一个节目最后交给主持人即可，然而观众反响太热烈了，好多人送花送零食，大喊着让师傅再来一次，师傅笑着一一答应着观众的要求，还逗趣说让大家回头结束找票房补票。

即使不看师傅的表情，走在师傅身边的尚筱菊知道，师傅肯定是累了，又一次身体的超负荷运转，他很心疼师傅，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师傅表达一下关心。

和师傅两人结伴从小剧场走出，一般来说师傅每场演完会先送自己去最近的地铁站，自己坐两站路就可以回到学校，自然没必要麻烦师傅开车一路送到与师傅家相反的方向，而今天，尚筱菊内心隐隐盼望着会有一些不同，他的同学们都知道师傅收了自己，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大家都是爱听八卦的年纪，总想着他能告诉大家一些师傅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他一次也没有跟他们提过，其实也有原因，虽然现在自己比同批学员更早的出来演出，而且能跟师傅一起，但师傅对自己总是看起来不那么亲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一次他们师兄弟聊天，聊到各自在师傅家住过几次，自己说一次也没有，被师兄用奇怪的眼光盯了好久，师兄说你作为师傅的徒弟竟然没有在师傅家住过，尚筱菊听了这话内心是触动的，他考虑过也许师傅是没想起来带自己回家，而潜意识里尚筱菊内心又希冀着，他问过师兄怎么办，师兄告诉他，师傅没提那就自己提，死气白咧也要住一晚，尚筱菊等待着时机，今天，师傅或许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可是师傅明显是习惯性的开着车想把自己送到地铁站。

“到学校记得报个平安”岳云鹏从面无表情中勉力地笑了一下对他的徒弟说。

“师傅，我今天不想回学校了，我可以去您家住吗”尚筱菊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整个脸就烧了起来，他觉得这句话太直接了，目的性太强了，而且太突兀了，也许会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他的师傅会不会觉得不方便或者……

“行，那回家吧”岳云鹏没有一秒钟考虑便答应了下来，他没有心思考虑他徒弟现在的想法，他很累。

尚筱菊激动之余脱口而出“谢谢师傅”说完又懊悔为什么要说谢谢，到底是在谢什么，云里雾里，随着车辆飞驰在公路上，师傅驾驶座的窗户透着一条哧哧吹着冷风的缝，尚筱菊想师傅也许是觉得这样吹着比较舒服也就没在意，渐渐的，尚筱菊感到了有点冷，刚从火爆的剧场出来就要接受冷风的洗礼着实是一件很不让人痛快的事，但是这种话怎么好在师傅面前说出，尚筱菊攥紧拳头企图用填塞满勇气毅力的胸膛来对抗飕飕呼啸的冷风。身体的体温极速下降至与风相同的温度，当寒冷可以战胜寒冷时，这时的自己便不再感到寒冷了，自己的身躯已经是风中的一员，尚筱菊开始回味可以在师傅家住一晚的事实，岳云鹏终于在回家路上的某个时间将窗户升上关死了，尚筱菊松了口气，他的师傅终于也觉得吹久了不舒服了。

以前，从剧场开到地铁站几分钟的时间，路程较近，师傅会叮嘱几句回去早点睡，记得发平安之类的话，自己在车上想着师傅会说的这几句话，几分钟的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在和师傅之前的接触中慢慢明白，师傅私下里不会和你聊家常，有好几次他想自己开个话题，说说学校中的有趣事，可是看师傅的表情，自己也就只好住了口，而今，从剧院到师傅家，平时自己坐地铁都要坐半个多钟头，现在坐师傅的私家车，这个时间上肯定也少不了多少，尚筱菊忍耐着轿车里的低气压，跟师傅一样不说话，有几次实在忍不住却又在刚开了个嘴型时又憋了回去，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难熬，自己平时在学校里话还可以，老师同学都比较喜欢，自以为跟谁都可以聊的起来，唯独对自己的师傅，有口难言，不敢打扰，怕冒失，也怕师傅不高兴，自己恍然变成了一个坐在师傅身边笨笨的什么也不知道说的孩子，也许师傅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吧，尚筱菊自我安慰道。

一路太过折磨，人常说路上看到的风景是最美的，可尚筱菊此刻不要说风景了，即使连车内的风景他都觉得特别压抑，压抑到想哭，为什么他的师傅台上台下那么不一样，他真的无法将那个没法拒绝观众笑呵呵给返场两次的师傅同现在一心开车的师傅联系在一起，他最怕同学们跟他打听他的师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他怎么样，这样的问题让他很苦恼，以他目前来说他还回答不了，他觉得师傅就像拥有一件隐形衣，在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将自己包裹起来，让你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今天，他也是下定了决心想要与师傅亲近，师傅曾经带过师哥回家，师兄说师傅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尚筱菊信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跳的很快，快到怕这跳动的声音都被坐在身旁的师傅听了去。

一段路程不论多远总会到达终点，师傅家，师傅将自己安排在了客房，师傅自己去了客厅抽烟，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师傅在抽烟，这是身为徒弟的敏感。

尚筱菊一个人在客房里坐着，学校的孩子虽然有统一的睡觉时间，但他们基本上都会晚睡，聊聊天，讲讲笑话，在床上插科打诨，没那么快睡着，所以说，他的生物钟还没有到点，而他的师傅不知道，或许认为他现在就应该睡了，但是比这更要命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这个时候他想去一趟卫生间，今晚演出最后一个节目时因为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他们这些前面演完的演员都得候场，等着最后跟大家见面说再见，那个时候因为怕错过也怕师傅看不到自己所以并没有选择在那个时间段去，现在他深深的后悔了，出去就得遇到师傅，师傅肯定以为自己睡了，如果师傅问了自己又要如何解释，在师傅面前解释自己需要去一趟卫生间，他只是半大的孩子，还是羞涩的年纪，有着一种大人无法理解的内心活动，尚筱菊挣扎了很久，他在等师傅从客厅回到房间的时刻，可他没有等来，时不时香烟敲击烟灰缸的声音还是绵绵不绝，仿佛一直都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终于，他不想忍了，他突破了自己的防线，搭住门把，拧开，走了出去，不出所料看见了师傅。

岳云鹏皱眉看着面前的男孩，衣服还没有换成睡衣，还是一副刚进去时的模样，尚筱菊知道师傅在看自己，可他不好意思看师傅，他没有跟师傅打招呼，径直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从师傅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是紧张的，师傅想一探究竟的目光更是让他惶恐，加快了步伐。

“回来”岳云鹏看着从自己面前略过的小孩叫住了他。

“干什么去，从我身边过去也不知道喊师傅”岳云鹏将手里还有半截的香烟扭进烟灰缸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

“我……我去趟卫生间，对不起师傅”尚筱菊委屈的站着。

“师爷如果坐在这儿，你也这样从他面前走过去，招呼不打一个？”岳云鹏忽略小孩说要上卫生间的情况。

“我知道错了师傅”尚筱菊站着，心里只想着赶紧认错师傅赶紧放过。

“在这儿站10分钟再去”岳云鹏用手指点着小孩现在站的位置

“是……师傅”尚筱菊答道，除了这样回答，他此刻已经没有了第二种可以选择的选项。

本就是坚持不住才跑出来的，现在又被罚站10分钟，尚筱菊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站着。

尚筱菊不知道师傅在想什么，他站在这儿的10分钟，师傅没有再抽过一根烟，只是那样坐着，无聊了掏出手机来发几个信息又将手机放回桌上，静静坐一会，再拿起手机，又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直到他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去吧”

当他再次回来从师傅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跟师傅说了一句回去睡了，师傅点了点头，这才回到了客房。

今夜，注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