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二用

尽管梦忘机同时破解两个铭印给陈墨子带来极大的震撼，但与此同时突然增加的灵蛇数量也让他一阵手忙脚乱，虽然眼前几条灵蛇只是由阵法之力凝结而成，但比起真正的灵兽来说，由于不具备实体，对梦忘机的威胁反而更大。

千叶剑锐利的剑锋划过，所造成的伤口转瞬间便会愈合，丝毫影响不到灵蛇的行动，而如果是真正有血肉之躯的灵兽，随着纠缠间伤口的积累，势必会影响到攻击的频率和行动。

而梦忘机面对着眼前六条不知疲倦，不畏伤痛的灵蛇，好几次险象环生，几乎连腾手释放术法都做不到，只能不断躲闪，寻找空隙发动三分竹影剑法反击，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有寻找到它们攻击的间隙，迅速反击击溃其中一两条灵蛇，才能继续破解剩下的三个铭阵。

在这次的战斗中，梦忘机的战斗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在面对着多个敌人的攻击时，他所缺少的就是一个群体性的攻击法术，如果单独对敌，依靠对剑法以及术法的绝佳掌握能力，同阶级内，轻易便能占据主动权，而眼下却只能自保，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陈墨子见此了然的摇了摇头，显然也觉得梦忘机不可能在六条灵蛇的夹击下继续破解阵法了。

伫立在原地观察了许久，直到梦忘机动作开始变得迟缓，陈墨子这才摇了摇头，手中墨绿色蛇杖轻点地面。仿佛瞬间触动了什么按钮，空中凝实的灵蛇忽然像烟尘一样溃散，让梦忘机隔空抵挡的千叶剑一时落到空出，身形往前一带，随后才侧身站定，紧接着不解的望向陈长老，问道

“不知陈长老此为何意？眼下试炼还未结束，兴许我也能破解完这铭阵，为何提前结束？难道就以此判定忘机失败不成？”

接连的发问之下，陈墨子倒不慌不忙的，稍微捋了捋胡须，紧接着答道

“非也非也，你能在这个修为接连破解六道铭印，已实属不易，而且还具备了常人梦寐以求的一心二用天赋，因此这次试炼就算你通过了，明日午时之后，再来我这学铭印之法吧，顺道我也将术法一并传授于你，今日对你的刁难，还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

话还没说完，陈墨子又从拢着的衣袖里拿出方才梦忘机交予的来自商婆婆的信件，随后转交到梦忘机手中，说道

“老夫之所以对你如此苛刻，实在是你商奶奶所托，而且我自教内弟子中曾听闻过你，一向逆来顺受，毫无野心，虽说如此也能安安稳稳，平云直上，然而修行之道，无外乎殚精竭虑求索之途，你若一直如此，早晚要吃大亏的。你且好好看看你商奶奶所言……切记日后行事莫要如此畏首畏尾了，到头来可空废了大家一片苦心。”

梦忘机听言一怔，原本对陈墨子长老的怨气和愤懑便消去大半，紧接着拿过商婆婆的信，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信中一开始便是商婆婆对陈墨子长老的问候，其中话语多是旧友之间的调侃，显然商婆婆和陈长老的关系，比自己想象当中要好得多，而关于陈长老古怪的性格，想必商婆婆早就见怪不怪了，随后便是对梦忘机的简单介绍和嘱咐陈墨子今后要对其好生管教，在信的末尾，则提到了梦忘机的性格缺陷，更要求陈墨子今天故意刁难，以此激发出梦忘机的怒气，梦忘机这才了然，随后又一字一句读起信中对自己的评价，在商婆婆的信里，是这么说的。

梦忘机此子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然而对事物却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对修行亦没有一跃千里之念，虽说修炼之道切忌好高骛远，然而若是没有十足的野心，我担心日后他必定会因此而遇到难以跨越的瓶颈，为人过柔则易馁，过刚则易折，希望陈兄能好生替我给他上几堂课，有些话我毕竟不好讲，一切便有劳你了，改日来灵香阁，我亲自为你准备好了百花酿，应该够你畅饮许久了。

看到这，梦忘机情不自禁的开始反省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确实和商婆婆所说差不离，一方面对于今后的路没有确切的概念，另一方面对于修为也只是停留在修炼前认知的那般飞天入海，逍遥快活，而除去这些童真的憧憬，对于更高境界的追求，大部分还是来自雪师姐飞升上神界的刺激。

一想到如果修为进展缓慢，此生很有可能便困于小小琉璃界内，就算有朝一日侥幸步入上神界，也不过只能仰首观望，届时渺小若尘埃的自己，如何能在浩瀚神界中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又如何能站立在雪师姐身侧，不离不弃呢，每每想到此处，梦忘机心中才涌现起无尽的动力，这也是目前为止他发奋的主要愿景。

而修行之道，未来所要面对的困难何止千万重，单单情这一字，便有数不胜数的心魔考验，如果天资过人就可以一路顺风顺水的青云直上，那么对于那些心智坚韧，吃尽苦头的修士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所以从古至今，但凡是有所成就的，哪一个不是睥睨天下，胸怀万物之人，就拿蓝梦精灵王来说，也是在蓝梦神族优胜劣汰的残酷种内竞争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尽管上神界的神族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自降生以来，所面对的事情也远比其他地方的人来的复杂残忍。

而就以梦忘机此时过家家一般的心态，哪怕日后修为当真如设想那样步入灵神境，一举踏入上神界，到时候面对着与琉璃界完全不同的生存规则和复杂人心，简直会如同肉糜一般任人宰割。

可能随着时日的变迁，梦忘机才会有所改变，但至少通过这次商婆婆的提点，他对于自己的性格软弱的一面第一次开始反思，既然有所反思，便会在以后逐步蜕变，而商婆婆所要的目的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梦忘机不由得对商婆婆涌起深深地感激之情，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的来自长辈的人生指导，也许只是只言片语，但对于他今后的道路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由此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也让他终于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梦忘机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儿，也不是标注着七绝神君转世的伏灵族人，他只是他自己，这一世的梦忘机，便要摒弃一切杂念重新开始，遵循本心，直至大道。

平复了阵心情，梦忘机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通过了试炼，虽然过程有些出人意料，但结果好在还是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对于陈墨子长老的印象也由一开始的愤怒不齿，转化为感激和钦佩。

如果不是陈长老如此真实却直指自己内心的逼迫，自己也不会一反常态答应下这么过分的考验，如今想起来，内心居然有一抹释然，仿佛今后遇到问题，也会有迎刃而解的结果，这也许便是一个优秀的修行者所必须具备的自信吧。之前无论是在屠泽宗押运货物路上和归夜宗的交手，还是之后逃离金钱螺纹龟的追杀，一切的经历都在梦忘机初入修行的小小内心中留下了些微阴影，虽然不至于到恐惧的地步，但不免会影响到性格，借而影响到今后的发展。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心境出现了漏洞，变得没有那么自信，也不敢于去挑战一切问题了，而一旦失去这股冲劲，就是碌碌无为的开始。

而陈墨子在看到梦忘机收拾好心情后，抬首望了望，居然发现面前的梦忘机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这种变化微乎其微，但总是会引起注意。如果用气质来形容的话，先前的梦忘机五官立体剑眉星目，但整个人的气场，看起来更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虽说显得锋锐，但总归缺少一抹霸气，而如今却给人一种意气风发昂头挺胸雄狮的模样，虽然羽翼尚未丰满，但气势上确实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了。

口中暗自赞叹了几声，陈墨子终于收起那副阴森的神情，面带一丝慈祥的看向梦忘机，紧接着说道

“你切莫看轻你自己了，你商婆婆还有教内古教主，对你可都寄予厚望，说不定，你日后便会继承古教主的衣钵，将通灵教之威，扬遍我琉璃神界。”

梦忘机听言却心中一突，紧接着回想起古教主来…莫不是上次台上发言的灰衣老者，可是自从他将自己送至偏殿后，便再也没见过了，若不是韩封图将自己带到商婆婆那，现在可能梦忘机还在山脚下扫茅厕呢，至于教主之位的接班人……梦忘机可从未有此想法，也察觉不到针对他有任何这方面的预设。

也就当陈墨子长老戏言，梦忘机一听就过，紧接着问起此行最重要的事来

“陈长老谬赞了，我这算是通过试炼了…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铭印之术呢？忘机还有许多关于术法方面的事要请教陈长老，还望您不吝赐教。”

陈墨子现在虽然收起了那副棺材脸，但笑起来还是不由自主给人带来阴涔涔的感觉，见到梦忘机如此急切的样子，脸上表情便更加玩味了，紧接着说道

“你要想学，明天就能来此处找我，不过关于这铭印之术，你的一心二用天赋，若是只学这一门铭印实在是可惜了，我觉得你还可以去找找御剑阁的韩老头，他那手比翼飞剑你若是学会了，不光这弟子大比你能横扫，就算是你一直想去的那个什么北境监察使也不在话下！”

梦忘机一听，心中便是一喜，紧接着却是疑惑，这一心二用的天赋，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莫非是刚才一口气释放了两个火球术吗？可是……自己却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度，仿佛本能般就释放了出来，这一心二用又是从何说起。

想到这里，梦忘机便出声问道

“敢问陈长老，可否为忘机解惑，这一心二用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墨子一听，顿时便是一惊，随后说道

“你不会连一心二用都不知道吧，那你这天赋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今天凑巧就在我这觉醒了？这所谓一心二用，便是神识先天具备分化的天赋，如果说正常人只能控制意识做一件精细活，比如释放术法，亦或者操纵飞剑，而一心二用的话，就意味着能同时操控自如，这在修士后期，对于实力的增幅将无比巨大，而且在日常修炼中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天赋之一。”

听到陈长老的解释，梦忘机这才算有所了解，紧接着又寒暄了许久，答应了明日去完炼器阁便来此处修习铭印，便告辞离去了。值得一提的是，陈墨子长老还主动提出帮梦忘机知会韩谷子长老一声，想必日后跟韩长老学习御剑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没想到今日过后，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此被排的满满当当，如此便期待学成之后，自己会迎来何种蜕变吧。

返回院内的途中，梦忘机一边使着剑诀操控千叶剑徐徐坠在腰间飞行着，一边左手虚握，一枚小火球在指尖弹来弹去，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一心二用……很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