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夜

数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天机艇在一阵轻微的动荡之后停靠在半空，艇内众人也不约而同自休憩当中醒来，随后陆陆续续的在监察使的指挥下落在地面，巨大的天机艇悬浮在事先架设好的平台上，亦如刚开始出发那般自艇上落下台阶，可是跟去时相比，人数却足足少了近半。

由于传音玉有使用的限制，不仅在战斗中会影响传音，而且距离方面也有自己的极限，像万兽山脉和通灵教相隔如此远的地方，传音玉是不可能联系得到的，所以也就导致直到天机艇进入通灵教的管辖范围，教内高层才知道归夜宗对通灵教此次狩猎队伍发动袭击的事情。

一时间登艇平台处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修士，基本上通灵教所有在教内的修士都来了，梦忘机下艇之时便看到远处站立着的商婆婆和韩长老，眼圈就是一红，连忙上前拜见。小玉师姐却先自己一步，早早的扑了上去，趴在商婆婆胸前痛哭出声，此次进入万兽山脉，不仅雪师姐被上神界的人带走，灵香阁内许多同行的师姐也不幸陨落在山脉之中，万幸的是最后没办法登艇的那批人中没有灵香阁之人，此时陆陆续续的数百位灵香阁女弟子来到了商婆婆身边，只不过人人面带忧色，有些人玉脸犹有泪痕，显然刚刚到了教内有感而发之下哭过。

韩长老身边也聚集了一堆御剑阁弟子，韩幽然赫然在首，御剑阁弟子却是比灵香阁要多，此次回来的人数有千余人，算是各大阁内弟子人数最多的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御剑阁没有弟子伤亡，要知道前去狩猎的也属御剑阁弟子人数最多。

看着原本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少了许多，商婆婆眼圈也红红的，这次陨落的弟子里，梦忘机留意到先前调侃自己的师姐有许多都在其中，甚至包括刚入阁时那位因为有道侣而被嘲笑的小翠师姐，此时便有一位男修不可置信的神情在众师姐内反复询问着，随后满脸伤悲的表情，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心上人在狩猎大典上被归夜宗偷袭身亡的消息，紧接着在原地咆哮起来，口中念叨着，归夜宗我与你势不两立之类的话，又引得一众人情绪开始波动，人群中传出窸窸窣窣的抽泣声。

商婆婆倒没有出言阻止阁内弟子的抽泣，眼下经受大难的她们死里逃生，确实应该要发泄出来，不然很有可能会在修炼中留下阴影，对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随后商婆婆在众弟子中反复寻找着，却只看到梦忘机，没有看到陌千雪，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陌千雪落在人群后边，可是眼下艇内再无人下来，依旧没有看到陌千雪的身影，不由得便将目光投在梦忘机身上，随后说道

“忘机，你千雪师姐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吗?她修为可算得上这批弟子中最为顶尖的了，为何韩幽然都安然无恙，难道说千雪她真的…”

话还没说完，商婆婆便打住了，不过言下之意众弟子都很清楚，此时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梦忘机，只有早知道情况的小玉和晴仪两人还能保持淡定的神情。

毕竟陌千雪在灵香阁众弟子中，可以称得上一个标杆，甚至是弟子们的主心骨，基本上所有的灵香阁女弟子都将陌千雪当成自己的追求目标，对她十分推崇和敬畏，可是此时，自己敬仰的对象，却很有可能陨落在万兽山脉之中，这对众弟子是多么不敢相信的事情，而对商婆婆来说，自己的亲传得力弟子身亡，又是多么大的打击。

梦忘机看到商婆婆脸上出现的黯然神色，心中有感之下也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便将他和陌千雪一起猎杀冰晶貔貅兽，随后穿过沼泽之地遇到金钱螺纹龟，一番战斗后死里逃生的过程再一次详细的赘述了一遍。过程中梨音出手相救的画面选择性的被梦忘机隐瞒了下来，此时还不能让梨音的存在暴露于人前。

小玉师姐等人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在一旁和梦忘机一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当听到冰晶貔貅兽修为已经跌落至入虚境时，周围一众弟子脸上开始出现唏嘘的神色，曾几何时，冰晶貔貅兽也算得上琉璃界内灵兽的一方霸主，如今却只能躲在万兽山脉中苟延残喘。

而听到陌千雪以一人之力便成功的击杀了冰晶貔貅兽后，所有人又发出一声惊呼，然而此时的商婆婆却只想了解后续进展，粗糙的手附在梦忘机的手臂处，眼神中透露出焦急的神色。

随后听到两人因为择近路选择穿过沼泽地，在其内遇到许多绿背巨鳄的袭击，有惊无险之下即将穿过沼泽之时，却被五彩蟾蜍拦截，紧随其后的便是金钱螺纹龟的死亡威胁，面对着圆梦之境的灵兽，众弟子从言语中感觉到梦忘机和陌千雪二人面临的死亡威胁，三言两语间描述的是金钱螺纹龟防不胜防的灵魂攻击和撕咬扑击间的磅礴力量。

虽然没有多言，但从梦忘机的描述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当时两人心中的无力和绝望，拼尽全力消灭拦路的五彩蟾蜍和逃脱金钱螺纹龟的攻击后，终于盼来教内监察使的援手，可是此时两人都已负伤，陌千雪重伤昏迷濒临死亡，梦忘机意识涣散，而生命力旺盛的金钱螺纹龟依然和教内三位监察使缠斗着。

听到这里，商婆婆眼中开始泛起泪花，陌千雪自幼便跟着她修行，在战火废墟中发现陌千雪时她还是个小女孩，这么多年来商婆婆已经将她视为己出，如今听到陌千雪即将陨落的消息，就算她如今已修行了上百载，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没办法再保持冷静，随后悲伤的打断了梦忘机的描述说道

“婆婆我未曾预料到这次狩猎之行居然如此凶险，就连千雪她都在此次身陷绝境，倒是苦了你，在其内生死辗转徘徊，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梦忘机知道商婆婆此时心里肯定悲痛万分，可是还记挂着自己的安危，不由得眼圈泛红，随后轻轻托起商婆婆沧桑的手掌说道

“商奶奶，千雪师姐现在平安无事，只是…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紧接着说起事情的经过来，在两人等待死亡之时，苦等的援手终于到来，可是却不是通灵教的修士，而是归夜宗的猎杀者，瞬间梦忘机便丧失了求生的欲望，而之后归夜宗修士对梦忘机的残忍逼供，追问星神珠碎片下落却被梦忘机跳过了，为了怕小玉师姐和商婆婆担心，自始自终都没有跟周围人说。

本以为生路无门时，却又再次迎来峰回路转，天空中降临的那抹冰蓝仙姿，为了陌千雪而降临，不仅将金钱螺纹龟和归夜宗修士屠戮，还拯救了陌千雪和梦忘机的性命，可惜的是教内三名监察使却已经牺牲了，而陌千雪身份也被梦忘机知晓，随后被带到了上界。

听到这里，商婆婆神色终于轻松了下来，对于她来说，经历生死之后，梦忘机和陌千雪都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虽然陌千雪真实身份居然是上神界月神氏之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但师徒一场，如今得知爱徒步入更广阔的天空，因祸得福之下，比起分离的悲伤更多的却是快意的欣慰。

在场众弟子听到这也发出一阵阵惊呼，上神界对于她们来说实在遥不可及，小小的琉璃界虽然位于中位神界，但只是属于无人管辖的荒凉之地，每过数百年才有一名上神界的神使降临，许多人此生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上神界之人的风采，如今却突然得知，平日里朝夕相处的陌千雪师姐居然便是上神界的神女，一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梦忘机所说的一切，却又有条有理，让人不得不信。

然而商婆婆却对此没有太大的波澜，倒是让梦忘机有些诧异，从商婆婆的反应来看，她事先也不知道陌千雪是月神氏人，此时却反应平淡，难道商婆婆曾经见过上神界之人，或者接触过上神界的来使吗？

梦忘机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后，教内弟子都各自回到了各阁的阵营中，此次归夜宗对通灵教狩猎大典发起的突然袭击导致教内死伤惨重，此时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股愤懑的神色，伴随着的还有浓浓的哀伤，此情此景，表现出通灵教和归夜宗的关系已经毫无缓和的余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梦忘机发现那居然是将自己从道观接到通灵教的灰衣老者，本以为他只是教内普通长老，却看到老者施施然走上了教前的一块平台上，紧接着响起老者沙哑低沉的声音，周围弟子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他居然是通灵教教主?

“诸位通灵教弟子们，归夜宗此次不仁不义之举，实在无耻至极，我教绝对没办法容忍，所以至今日开始，我通灵教人和归夜宗人正式划为死敌，首先便在通灵教辖区内对归夜宗人进行全面清扫，杀无赦！”

场下众弟子听到教主上前说的话，便齐声在下面高呼道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梦忘机从来未曾想过这灰衣老者居然便是教主，随后却看到教主淡然的眼神缓缓移到商婆婆这边，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其内包含着一些梦忘机看不懂的深意，十分怪异。

看到这个老者还记得自己的眼神，梦忘机心里却十分纳闷，既然教主自从把自己带到偏殿后便不再理会，为何眼下却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又为何在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次出现，梦忘机还疑惑为什么他会在十八岁时来到通灵教，仿佛一切都有深意，等待着人去发现。

梦忘机正这样想着，耳边却传来商婆婆的声音

“这个老头是你爷爷当年的死党，你见了喊声古爷爷就行了，改日找个时间带你去拜见，今日可能教内会有大动作，你且好好听着。”

随后便见台上的古教主双手虚压，示意众弟子安静下来，紧接着说道

“针对归夜宗内修士，现我教自今日起成立归夜宗讨伐队伍，具体事项可去历练殿内查看，望门下弟子这段时间励精图治，为日后的全面战斗做准备，此次战斗很有可能牵连到整个琉璃界。如今，北寒风教和归夜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教已经和屠泽宗达成共识，势必阻止他们危害琉璃界的正常秩序和安全，通灵教弟子们都听到了吗！？”

话音刚落，其下便传出惊天动地的答复声，话语间充斥着滔天的战意和愤怒的杀机

“上通天灵，下至地府，奋战到死，誓灭归夜！”

这些是通灵教人对于归夜宗所做之事的回应，同时彰显出通灵教弟子不畏死亡，团结一致的昂扬斗志，归夜宗自此刻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敌人，更是捍卫自己内心信仰的一块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