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请跟我一起走

　　春节过后，新的学期开始，谢熠城也快高考了。他麻木不仁地过着每一天，机械地学习，疯狂地拍戏，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少年活得如同五感尽失，酸甜苦辣品尝不出，喜怒哀乐感受不到，不知疲倦，没有人气。只有去疗养院看望白轲时，形、声、闻、味，触才会短暂地回归到他的肉体。

　　慢慢地，又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季过去，白轲仍旧没有苏醒过来。谢熠城在六月份的夏初栽了几盆茉莉花回来，他满怀期待地盘算着，等花开了，说不定白轲就醒来了。

　　难熬的夏天也慢慢过去，茉莉开了三次花，可白轲一次也没有醒过来，谢熠城难掩失望，不过他仍旧愿意继续等待。由于他养护得当，茉莉的花期延长到了十一月份。

　　萧瑟的秋季飘来，好多树叶都枯黄了，他为白轲栽种的茉莉花却仍生机盎然，并且赶在凛冬将至，奇迹地开了最后一次花。

　　白轲没醒。

　　冬天来了。花也死了。

　　谢熠城的心仿佛跟着一起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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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等啊等，等啊等，又是一年春节，又是孤身一人。

　　谢熠城压下心底所有的焦躁，逼迫自己要有耐心。然而午夜钟声敲响之际，看着两年如一日沉睡的白轲，谢熠城终于崩溃了，他摔掉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哑着嗓子威胁白轲：“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的黑猫宰了！白……你不是最喜欢那只猫了吗？不想它被我剁的稀巴烂，那你就快醒过来……”

　　瓷碗四分五裂，熬得浓稠的热粥洒落一地。谢熠城深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两年了，你睡着的这两年，有好多东西都变了，你想知道吗？虽然我不感兴趣，不过你要是想听，我不介意告诉你。”

　　“……”

　　他走到床边，虚虚搭住白轲手背，不敢压实了，而后像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自顾自地跟白轲诉说着生活里发生的趣事，即使他觉得并不有趣。即使白轲也听不见。

　　“高考结束后，高航去部队当兵了，挺好的，他参军入伍后就没时间来找你了，不用再看到他围着你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我心里舒服多了……不过你放心哦，要是你哪天醒来了，高航这家伙回来找你，我也不会阻拦你俩见面的。”

　　“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我知道高航喜欢你，可他也就只能喜欢了，你人是我的，我才不会让他抢走你。”

　　“还有夏明杰和彭瑞，这俩人好像在一起了？我其实不太清楚，不过他俩高考志愿都填的同一所大学，这么腻歪实在不像是纯洁的兄弟情……哈哈，真好啊，他们四年都可以不用分开了。”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更不能和你生离死别，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说想要我去爱这个世界，可人世间没有你生活的痕迹，你要我怎么爱的起来？”

　　少年薄唇微动，眼睫轻颤，一滴泪直线垂落，滴在了白轲病态苍白的手背上。也许是他的泪太过滚烫，烫得白轲指尖微微蜷缩了下，不过那动作小得微不可察，也有可能是谢熠城一时眼花产生的错觉。

　　少年眨了两下眼，擦去眼眶热泪，白轲面容安详素静，手指也仍维持着同个姿势，没有任何变化。谢熠城眸光沉郁，拨了拨白轲有些乱的头发丝：“你已经睡得够久了，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半晌没有回应，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捡起摔碎在地的瓷碗，收拾好满地狼藉，而后他离开病房，不过没过多久便再次推门而入，将新熬好的那碗粥放在床头。

　　上天赋予的容颜再美貌都熬不过病气，两年的昏迷不醒足以让漂亮皮囊黯然失色，而就在今晚，谢熠城奇异地感觉白轲和两年之前并无二致。他在病床前坐下，单手托腮盯着她，双眼灼灼，仿佛能凭借目光将床上这人每一根头发丝都刻进DNA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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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轲感觉自己在空虚混沌的世界里踽踽独行，四面八方都被浓雾包裹，什么也看不清。她迷失在这一片虚无缥缈之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像是穿过了宇宙黑洞，折断似的一截一截飞越而来。

　　白轲茫然四顾，却看不见呼唤她的人，甚至分辨不清呼唤来自于哪个方向。

　　浓雾弥漫得更严重了，白蒙蒙的一片，让这个世界失去了白昼和黑夜。白轲游荡在这寂静之地，期待着那道呼唤能再次出现，在前面、在后面、在左边、在右边，在哪里都好，只要能再次出现，为她指明方向。

　　她想要闯出这生与死的边境线，因为冥冥之中，她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白轲在影影幢幢的浓雾里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如同白色幽灵，除了那黑如墨的头发，基本上与白雾融为一体。

　　那人就站在世界尽头，悄无声息地等着她。白轲如释重负般地呼出口气，她看见有道霞光刺破云雾照耀在他身上，为他的鬓发和耳梢渡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而那人就在阳光普照之中，缓缓侧过身子看向她。

　　少年眉眼如初、风华如故，他用饱含热泪的眼睛盯着白轲，缓缓伸出一只手，充满恳切的向她呼唤：“白，请跟我一起走。”

　　白轲笑着颔首回应，尘世的风从光照进来的裂缝吹拂而来，她向他追逐而去，走过两年孤独沉睡的时光，牵住谢熠城的手。

　　新生似的光芒笼罩了白轲全身，而病床上的人也被那束光刺得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