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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等到了救赎

囚笼

  “在你心中我都那么重要了,我要是还抛弃你,那我岂不是太没良心了?我才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呢,你大可放心啊。”

  

  白轲用轻松活波的语气打趣着,但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否收养谢熠城一辈子,一直以来被忽视的问题浮现在她脑海——

  

  对了,谢熠城离家出走也有段时间了,为什么从来没见他的爸妈找过他?这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了吗?

  

  白轲发现收养谢熠城这么久了,自己却对他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谢熠城似乎很忌惮这方面的问题,每次白轲跟他提及时总是变着法的以各种理由搪塞她。

  

  白轲纠结片刻后最终强烈的好奇心更胜一筹,她提出了让谢熠城唯恐避之不及的那个问题:“跟我谈下你的父母吧……你这次不要再转移话题了,我现在作为你的女朋友,有必要了解你的家庭情况。”

  

  此话一出谢熠城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他用力握紧拳头,青紫色的血管从他手背上条分缕析地显露出来,几欲破皮而出。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就在白轲以为他这次也要闭口不谈时,谢熠城却出乎意料的妥协开口了,他的声线不停颤抖:“我妈是个疯女人,她杀了我爸,还吃了他……”

  

  白轲愣住了,大脑“轰”的一声,巨大的信息量充斥在她脑海。白轲还以为自己听了个恐怖故事,但谢熠城痛苦的神情告诉她这事虽然骇人听闻,但却是谢熠城真实经历过的、发生在他家庭中的不幸遭遇。

  

  “一个为爱而疯的母亲,一个出轨成瘾的父亲,还有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这样的家庭成员……注定了这个家支离破碎的结局。”

  

  “杀了我爸之后我妈把他的尸体关在了地下室,和那不听话的孩子囚禁在了一起。”

  

  白轲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打得她满脑子都在震动,整个人惊惧无比。

  

  她并没有打断谢熠城的话语,沉默倾听着他讲诉那离奇怪诞的三口之家。

  

  “我看着我爸一点点腐烂发臭,明明他已经恶心死了,可我妈却一点都不嫌弃,甚至还将我爸尸体切成碎片,全吃下了肚。”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捡起我妈吃不完的骨头,将我爸埋在冰冷的石板下。”

  

  “可那疯女人不喜欢我擅自乱动她的东西,即使是残缺的骨架也不行。”

  

  谢熠城语气讥讽,声音由轻及重,犹如一团越烧越旺的烈火,灼烧着白轲滚烫不已的心口。他无意中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白轲直视着谢熠城那双眼睛,从他幽深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状的恐惧,还有悲哀。

  

  “那时候我时常在想我究竟是不是被爱着的呢?不过答案已经无所谓了。”

  

  “我想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只要我爱着他们就可以了。”

  

  “因为是个乖孩子,所以连腐烂的骸骨也会一并爱着。”

  

  说到这谢熠城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微微歪起头,露出总是被碎发遮挡的眼睛。他看着白轲的那目光是有温度的,白轲从中感受到了一种似灼烫似冻伤的麻痹。

  

  “可是我爱她,她却不爱我。不爱亲生儿子,只爱那个给她戴绿帽的渣男。”

  

  “很可笑吧,人都已经被她杀了,被她吃了,被我埋了,还有什么好爱的?”

  

  谢熠城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着,绷紧的肌肉好像成了一团生锈的铁,使他变得浑身僵硬。

  

  “我妈觉得我是个坏孩子,她说不听话的坏孩子令人恶心……于是她开始虐待我,从身至心,变本加厉地虐待我。”

  

  “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每天都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被我的亲生母亲日复一日地虐待着,整整好几年。”

  

  白轲呼吸一滞,心口的热血都仿佛气到逆流了,沸腾的血液流转过她的胸口,把她整颗心浸泡得滚烫不已,气愤无比。

  

  虐待孩子的情形一般包括疏忽、精神虐待,身体虐待和性.虐待四种类型,谢熠城很悲催的都经历过,他忍受着亲生母亲带给他的非人折磨,伤痛和苦难常伴他身,长久以来性格都开始扭曲,人格也已经破损。

  

  白轲听过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谢熠城闭上了嘴不再吭声,他目光涣散地盯着白轲,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散乱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中,无处着力。

  

  白轲试探性地靠近他,谢熠城呆在原地没有反应,她伸手抚摸上他发红充血的眼眶,替他擦拭眼角滴落的泪水。

  

  谢熠城的母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为爱疯到亲手杀死她多次出轨的爱人,并将亲生儿子囚禁在阴暗地下室的铁笼。

  

  而谢熠城的父亲是个天生多情的浪荡子,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想沾身,他妈只不过是那姹紫嫣红中的其中一朵,玩过瘾后又马上去寻找下一轮芳菲,留不住。

  

  “骗人,明明说好了永远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上床呢?”

  

  “那背叛誓言之人啊,你那用来说谎的舌头和不爱我的心脏我就收下了。”

  

  “我用你的血液煮成美味的汤,我听见了你在我身体里流动的声音,多么动听啊。”

  

  “咕咚咕咚……亲爱的,我就知道你的血会是最好喝的,你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流淌,这样我们就永远融为一体了呢。”

  

  被关在囚笼内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杀死了父亲,一刀又一刀的将尸体切成了肉,做成了菜。

  

  “我亲爱的宝贝儿子,来吃饭了。”美丽的女人望着铁桌上的一盘肉笑得温柔。

  

  鸟笼的铁门被打开,黑发少年木然地站在原地。女人喝了口犹存体温的血液,柔声呼唤被她虐待到浑身是伤的宝贝儿子。

  

  “快过来呀,不听话的坏孩子太恶心了,你不听话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黑发少年害怕得浑身颤抖,他像个木偶般四肢僵硬地走了出来。女人递给他一个汤勺,谢熠城机械地接过,将勺子插到盛着脑浆的碗里,犹如搅拌果冻般不停搅着。

  

  “看到了什么?我亲爱的宝贝儿子。”

  

  看到了脑干……看到了髓质……这是额叶……这是边缘叶……啊,枕叶也找到了……

  

  女人咧开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口滴血的刀刃,“宝贝儿子,千万不要将你看到的这一切说出去,答应妈妈好吗?让它成为你和妈妈的秘密。”

  

  黑发少年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待女人走后他就像一个被主人遗弃的木偶,无时无刻都享受着命运赐予他的孤独空寂。

  

  看不见啊,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不单单看不见这个世界,还看不见人生的道路。他为什么要存在?谁会来救赎他?

  

  脸颊处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活人的体温。谢熠城恍然回神,眨了眨眼,一把抓住白轲手腕,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用力,“妈妈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白……我告诉你了,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谢熠城瞪着眼睛,表情惊恐。白轲被他抓得手腕一阵剧烈疼痛,差点以为自己腕骨被捏碎了。好在下一秒谢熠城就放开了手,他垂着脑袋将手指插进发间,拽起头发狠狠撕扯着头皮,嘴里魔怔似的不停念叨着:“不要说出去、不要说出去、不要说出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说……”

  

  那天谢熠城又发了疯,白轲压住心底的惊惧,拼命安抚他的情绪。

  

  缕缕黑发被他扯了下来,白轲紧紧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自虐的行为。

  

  谢熠城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胸口好像被巨石压住了,一股又一股暴虐的情绪堵在他胸口,刺得他心如刀绞般的疼。

  

  白轲听见了他吭哧吭哧的呼吸声,就像是喘不上气般,谢熠城疼得不禁弯下腰来,白轲赶紧拍着他后背想为他顺气。

  

  触碰上他身体的那一瞬间,白轲觉得自己像是碰到了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哪都僵得硬邦邦的,白轲甚至怀疑要是手劲再大一点,没准他后背就会嘎嘣一声碎掉。

  

  不知过了多久,谢熠城的呼吸逐渐缓慢下来,他涣散的目光凝成一个点,神色木然地盯着白轲,情绪似乎恢复了平静。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谢熠城突然拎起白轲被他抓过的手腕,只见那白皙皮肉上出现了一排清晰的乌青指印,分外碍眼。

  

  “……对不起。”谢熠城慢半拍的道了句歉,声音沙哑得像是锈迹斑斑的铁片刮过瓷板,听得白轲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好不容易忍住了抽出手的冲动,谢熠城却突然松开她手腕,找来了跌打损伤膏,挤出一点小心涂抹在她淤青的皮肉上。

  

  白轲疼得嘶了一声,谢熠城更加放轻了动作,但涂药过程中却什么话都没说。

  

  白轲也不知该说什么,心乱如麻,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奇怪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喉咙里像卡了根刺般难受得要死。

  

  谢熠城突然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阴涔涔的。白轲心口一悸,当他眼神凝聚起来时,那双瞳孔里仿佛有着万丈深渊,叫人看不见底,却莫名勾起人想坠落下去的冲动。

  

  白轲压低喉咙喊了他一声,“熠城。”

  

  谢熠城手上动作一顿,木然地看她。

  

  白轲毫无征兆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麻木不仁的他,一句呼唤喊出口后,剩下的话也顺畅了很多:“对于你的过去我或许无法感同身受……虽然我没办法让你走出童年时代的黑暗,但我至少可以作为照亮你未来的光。”

  

  这两句话传入谢熠城耳朵,带着魔力般让他僵硬的身躯柔和下来,停在胸口的血开闸泄洪似的向麻木的四肢奔涌而去。至此,谢熠城这才从童年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白轲的语气太过坚定,坚定到充满了一丝诡异的蛊惑意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谢熠城用力回抱住白轲,感觉自己好像抱住了温暖的太阳。这个太阳把他黯淡无光的人生照亮,从此他的世界变得灿烂辉煌。

  

  他等到了救赎,也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让那普照众生的太阳只照耀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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