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白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辆出租车，蹲在马路牙子上还被夏日的蚊虫叮了好几口，白轲烦得不行，心想干脆抄近路走回去算了。
不过近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白轲站在脏乱的巷子口，记得当初她就是在这么一条老巷子里，稀里糊涂捡到了谢熠城。
“传闻这条巷子里闹过鬼……”白轲想吓吓身边的少年，“有人看见过一个白色幽灵，午夜时分就在这巷子里飘啊飘的。”
谢熠城侧头看她，明明丝毫没有被吓到，却还是很配合的露出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是吗，那可真是太吓人了。”
白轲心道你也太给我面子了。
谢熠城笑着去牵她的手，前方道路满是泞泥，他皱眉道：“白，这巷子里好多泥，别脏了你的鞋，我抱着你走好不好？”
“能有多脏，”白轲摆摆手，“而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被你抱着多害臊啊。”
“害臊什么嘛，里边又没人。”
“不用啦……”
见白轲不让抱，谢熠城一脸不开心，白轲安抚似的伸手摸摸他的头，却意外发现，谢熠城竟然长高了不少。
白轲现在要微微踮脚才能摸到他头了，青春期身高突增的话，估计谢熠城的个子还能往上蹭蹭涨。
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明亮的光线拉长，这条街道上的照明措施还是很合格的，可到了那个年久失修的老巷口，一眼望去就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没有了路灯的照明，夜色如同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白轲按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走进那条阴暗小巷。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白轲呼吸一重，隐约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在空气中飘忽不定。
她下意识握紧了谢熠城的手，转过拐角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矗立在巷子深处，不过那路灯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忽明忽暗的光线如同蹦迪一般闪啊闪的。
白轲就是在这苟延残喘的灯光下，看见了躺在路灯旁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那个人脸朝地趴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殷红的鲜血从他头部蜿蜒而下。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个偏僻阴暗的小巷子，确实是杀人放火的绝佳场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轲心下一惊，就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却被谢熠城死死拉住，“别去白。”
白轲压下心底泛起的鸡皮疙瘩，“我去看看他死了没……”
“没死。”谢熠城脸色不太好看，明显不想多管闲事，“我们别管他好不好？”
白轲一愣，“这怎么能不管？！”
一个人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这情形怎么能不管？不管她良心都过不去啊。
“白，你就别担心了，他只是被人打晕了。”谢熠城斩钉截铁的断定，语气中的坚定就好像这人是被他打晕的一样。
“是吗？”白轲半信半疑，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隐隐觉得这人身影有些眼熟。
很像她不久前就见过的一个人。
白轲的好奇心占据上风，她一把甩开谢熠城的手，朝昏迷在地的少年走去。
血迹就是从他后脑勺渗出的，白轲注意到不远处被遗忘着个染血的砖头，那应该就是肇事者伤人的凶器。
少年的脸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地，这种姿势很容易导致人缺氧，白轲听到了他紧促艰难的喘息声。
“我来。”为了防止白轲触碰这人，谢熠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先一步将地上脸朝地的人翻了个边。
“高航？”看清眼前的这张脸白轲惊讶道：“怎么会是他？”
被打晕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人竟然是不久前一起在酒吧聚会的高航？白轲对这个不良少年没什么印象，高航是这一学期新来的转校生，按理说他刚来到一个新环境读书，理应是还没跟人结过梁子才对啊。
“他不会是喝多了、自己拿砖头砸的自己吧？”白轲猜测，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的伤在后脑勺，极大可能是被别人从背后袭击，而且除了脑袋有伤之外，高航这张可以去撩妹的脸，也被人揍的青一块紫一块。
谢熠城倒是一脸冷漠的认同了白轲那番猜测，“我也觉得是他自己砸的，真蠢。”
“不不不，更大可能是他喝多了耍酒疯，被别人一怒之下一板砖拍晕了。”白轲啧了声，只是不知道哪个人这么丧心病狂，把人砸出血都晕过去了还不给送医院。
谢熠城平淡如水的哦了声，丝毫没有要管高航的意思，“白，我们走吧……”他说着皱起眉头将白轲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他身上好多血，你可别被弄脏了。”
“不是？”白轲被他拖得往后踉跄两步，“就让他躺在这，我们什么都不管？”
谢熠城看向高航还在起伏的胸膛，理所当然道：“他还活着，还用我们管什么。”
“万一等下失血过多怎么办？”白轲可不想见死不救，“你过来扶着他。听话。”
“……”谢熠城不说话了，跟她对峙几秒，最终还是在她坚定的眼神中妥协下来。
他粗鲁的将地上的少年扶起，可能是胳膊肘不小心顶到了他腹部，高航皱着眉头呕了两声，被他这一下顶得直接吐了。
少年干净的白衬衫上瞬间就一片污秽，被吐了一身的谢熠城脸都黑了，白轲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干巴巴地安抚两句：“他在酒吧喝了不少酒，这会吐了也正常……”
白轲摸了摸谢熠城的脑袋，像是给炸毛的猫咪顺毛般，一下又一下用力呼噜着，“熠城你先忍着啊，把他送去医院就可以回去洗香香啦。”
谢熠城咬牙应了下来，忍住想把高航摔个四脚朝天的冲动，勾过他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僵硬地将人扛了起来。
“轻点轻点，他头上还有伤呢。”白轲好心提醒，谢熠城却一怔，突然停下了脚步。
白轲见他不走了，疑惑道：“怎么了？”
谢熠城咬着后槽牙，森森然道：“白，你在担心他？”
黑发黑眸的少年眉目凌厉，眼神中的戾气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去担心别人，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你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起伏，都应该因我而起。］
白轲见谢熠城突然变脸，顿感不妙，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这是怕他被你颠得又会吐你一身，所以让你轻点。”
谢熠城轻哼了声，不再说话。
他臭着张脸将人扛到了医院，高航头部的伤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实际上并不严重，不过虽然并不严重，他的脑袋却被纱布缠的活像个白粽子，谢熠城见状匪夷所思地问道：“包扎着这样就一个脑震荡？”
白轲回了个你好像很失望的眼神，“对啊好奇怪，明明看他流了那么多血。”
“……”
“……”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相对无言。
高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景象模糊不清的，隐约有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啊晃，白轲道：“你总算醒了啊，这是几？”
“唔……”高航捂着头，明显脑袋还是懵的，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表情。
白轲把他的“唔”听成了“五”，又晃晃两根手指头，“你看清楚点，这是二啊！”
“二？”高航只觉被人一板砖打晕的他是挺二的。
白轲瞧着他这智障儿童的模样，一脸痛心疾首地抹了把脸道：“这八成是傻了，数字都分不清了。”
“对。”谢熠城立马附和，将白轲拉远了点，一脸妈妈说我们不要跟傻子玩的表情。
“你是高航你在医院，你被人拿砖头砸出了脑震荡，”白轲替他回忆，“记起来了吗？”
高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呆头呆脑的样子貌似并没回过神。
白轲瞧着他这呆滞的表情，要是嘴角再挂点口水，那真就是个标准的智障儿童了。
谢熠城唇角微翘，“真傻了呀？”
白轲心道：他傻了你好像会很开心？
谢熠城上前推了推他肩膀，没成想刚一碰到他，高航就跟活过来似的直往后躲，“呕——这什么味？你几天没洗澡了啊兄弟？”
高航捏着鼻子，眼角眉梢都挂满嫌弃。
白轲忍俊不禁，余光瞥见谢熠城那黑成煤炭的脸色，硬生生止住了笑意，道：“……你这没良心的，这不是你吐他身上的吗？人家都没嫌弃你，还一路把你扛到了医院。”
谢熠城哼道：“不，我嫌弃得差点吐了。”
“……”
“……”
好，一句话成功把天聊死。
气氛又再一次陷入了尴尬，一阵迷之沉默后，谢熠城臭着张脸出去喊医生了。
临走前还不忘三番两次对白轲强调：“等我，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白轲连连应好，高航眯起眼睛将手枕到后脑勺上，碰到伤口了又被疼得呲牙咧嘴，整个人都从病床上弹了起来，“沃日疼死了，我真他妈操了啊……今儿咋就这么衰！”
白轲道：“可能是踩狗屎了吧。”
“那这狗屎可真是有够臭的，”高航皱着张脸，“对了，把你微信给我。”
白轲啊了声，“要干嘛？”
高航低吼：“医药费啊！”他啧了声，“给支付宝也行，我没现金。”
白轲掏出手机，“二百五。”
高航看她，“你才二百五呢。”
“我操，”白轲爆了句粗口，“我没骂你，我说你的医药费是二百五十块钱！”
“……哦。”高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扫白轲的码，见是收付款又皱起眉，“不要这个，把你微信给我。”
白轲呦了声，“还非要加好友了？”
“操……”高航眉头皱得更紧了，“就不能加个微信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转给你吗。”
见他逐渐暴躁白轲连连点头，“好好好。”
两人互相加完好友，就在此时，出去喊医生的谢熠城回来了，“你们在搞什么？”他狐疑地盯了眼白轲的手机界面，不过她早黑屏了，谢熠城什么都没瞧见。
“没什么没什么……”白轲心虚地将手机揣进裤兜，揣完后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对啊，好端端的她心虚个什么劲？？
医生走到病床前，又检查了一遍高航的伤势，确认已无大碍后推推眼镜道：“没什么大问题，小伙子，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高航却不想走，说要在医院留宿一晚，谢熠城则迫不及待的拖着白轲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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