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约定 粉红色的运动鞋

　　“糟老头，你又跟着我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你再跟着我我就打你了！”巴飞挥舞着自己瘦弱的双手，对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老头子怒吼。

　　“你想要钱吗？”老头子停住脚步问。

　　“你是不是需要钱？”

　　正转身欲走的巴飞顿住了。

　　“这关你什么事，你又想用你那可笑的大义来教育我吗？我劝你还是免了，你那些大道理对我来说实在有够恶心，如果你想玩教育人的游戏，你还是去找其他小孩子吧，没准他们会看在你是个可怜的老头的份上，扮扮尊老爱幼勉强听你说说呢。”

　　巴飞的话语很恶毒，他用他鄙夷不屑的语言毫不留情地攻击老头子，讽刺他。他还只是个孩子，说话却如此的凶狠无情，像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孤狼，独自守护着自己眼前微末的食物和卑微的自尊，时刻呲着牙，一旦有人胆敢试图夺取自己的食物，触碰自己微不足道的尊严，他都会不留情地咬死对方。他的尊严，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总有那么一点，是高傲的，是不容人亵渎的。

　　老头子无语凝噎，这么被人说，心里总是难过的。

　　“我——我只是，想给你找一份工作，这样你的收入来源就会稳定下来，你也不需要再去行窃了，那种事真的挺——挺危险的。”糟老头压下心里的苦涩装作不在意地说。

　　“工作？什么工作？谁敢让我这个小孩去帮他工作，而且我能够做什么，知识知识不懂，提又提不过大人，他们为什么要承担这种无聊的风险来雇佣我这么一个没用的小孩。”巴飞平静地说，很明显他早已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人发过善心想要帮他，但一旦危及自己的利益，他们也就那样了，也不过是给巴飞一点钱就当帮他了。巴飞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可是这样的人很少，而且这并不是巴飞想要的。他想要活下来，想要守护好那个小人儿，仅这样是不够的。

　　“不，这回是不一样的，你相信我！”老头子激动地说。

　　“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们貌似才认识没有几天吧，你居然让我相信你，你不觉得很可笑么！”言下之意，你根本没有让我值得相信的地方。巴飞转身走了。

　　“等等！”糟老头赶紧跟上，紧紧跟在巴飞身后，双手无措，想要搭在巴的肩上叫停他却又不敢，老头子害怕他发火。

　　“那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我给你钱，你去我说的地方工作！”

　　巴飞忽地停住了脚步，害得老头子一个踉跄。

　　“可以。”巴飞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实在不行，我——可以？”老头子不确定地问。

　　巴飞转过身体，看着老头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说，可以？是吗？”老头子再次发问以确定。

　　“嗯。”

　　“这~”

　　“你在搞什么，难道你是开玩笑的吗？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巴飞平静地用吓人的语气说。

　　“没有没有！”老头子赶忙否认。这臭小子，明明还是个小屁孩，怎得这么吓人。老头子心这么想，脸上还是露出笑容。

　　“不过，你怎么，怎么突然答应这么的这么快，你之前不是？”

　　“不是怎样。我需要钱，既然你愿意给我钱，我就去做你说的那个工作，就这样而已。我，需要钱。”

　　“……明白了。”老头子隔着大衣按住衣服里面的布包，忽然有些心酸了，替他感到心酸。

　　“好，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一——两百块钱，等你做完一个月的工作，我就把钱给你。”老头子有些欣喜，因为他总算是能帮助到这个小小少年了。

　　“我不相信你。”巴飞忽然转变了态度。

　　“嗯？什么意思。”刚刚不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说不相信自己？

　　“意思是说，你，只是个乞丐，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太需要钱了，所以哪怕只是两百块钱，所以哪怕我明知道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在跟我开玩笑，但我仍怀抱着那不切实际的百分之一的期望在这等你，我多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两百块钱，你说的工作也是真的！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这都是真的吗！”巴飞怒吼着问到。眼泪已滑出面具的边缘。他真的压抑太久，太久了。

　　“所以，请告诉我！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真的啊！拿出你的证据啊~~呜呜呜呜~”他哭了，滚烫的泪水有些伤害到了冰雪，却也不敌残酷的温度，最终化为了没有寒冷的雪。他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哭得歇斯底里。这是老头子第二次看到他哭，这才像个小孩子啊，而不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那奇怪的鹰面具下，独自承担所有的压力。小孩子嘛，就应该这样，就该这样委屈了哭出来，受到欺负了就哭出来。

　　“有的，有证据的，谁说我没有证据的。”老头子微微笑着说，然后掏出了腰侧的布包。糟老头用身体挡住风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心里的布包，一角一角地慢慢地打开。一张红色的钱币首先露了出来，那红色的一角在这白色风雪里实在是太显眼了。那红色，巴飞太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证据。”老头子递过布包。巴飞扑棱地抓住布包。

　　“钱！是钱！一百，十元，十一元，十二元……”巴飞拿着布包第一时间居然是数钱。不过老头子也没有阻止，任由巴飞数着钱。

　　“两百二十三，两百二十四，两百——二十四……。”巴飞呆愣地看着手里的布包，两百二十四，对他来说，也算一笔不错的“巨款”，足够他和小米生活一段时间了。心动，巴飞心动不已，在这恍惚一瞬间，巴飞甚至想把布包揣在怀里然后转身逃跑。

　　“巴飞，巴飞小子！”

　　“嗯！怎，怎么了！”

　　“你没事吧？”老头子关心地问。

　　“没，没事，我没事。”巴飞漫不经心地回答。

　　呼~呼呼~呼~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雪花四处飘零。老头子一个赶紧哆嗦和紧大衣。

　　“巴飞小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头子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想必他很冷吧。

　　巴飞抬头看了哆嗦的老头子一眼，视线又回到布包上。他从里面挑出了两百元，然后把仅剩二十四元钱的布包包好，把布包还给了老头子。

　　“喏，还你。我答应你了，不过这钱我先要了没问题吧。”

　　“可以，只要你答应就好。”老头子高兴地胡子飞舞，可惜被风雪迷了。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你要工作的地方吧！”老头子迫不及待地说。

　　“不行，我得先去做一件事。”

　　“这？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吧。”

　　“随你。”巴飞不在意地说，反正有他没他没什么两样。

　　说完，巴飞率先走了，脚步有些放松，有些轻快，有些跳脱。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面具下的已经消肿的小脸，嘴角已经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跑起来了，巴飞忍不住跑了起来。老头子在后面追的慌慌张张，踉踉跄跄。

　　“这小子，不会想着逃跑吧！哎呀，这臭小子。等等我啊！”

　　像一只小蜜蜂，好像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美丽花丛。巴飞朝着心中那朵美丽可爱的小花奔跑而去，想让她感受到自己心里的快乐。

　　巴飞奔进一家小店，他来到童鞋卖区。一双小小的运动鞋摆在那里，粉红色的小巧的运动鞋。真的，好可爱。店并不大，鞋并不贵，只要五十六元。这五十六元，对巴飞来说，太贵了。可是，小米的鞋子已经烂了，每次走的步伐大一点鞋跟都会哒哒地响。小米从没说过想要换一双鞋，可是巴飞早就想给小米买一双新鞋了。

　　拿起鞋子，巴飞来到收银台。

　　“老板。”巴飞把鞋子放到收银台上。

　　老板是个老头子，带着花眼镜，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完全不是糟老头那个邋遢的样子可以比的。老板放下手里的报纸，托了托老花眼镜。

　　“呵呵，小朋友，你家长——”

　　“五十六元，对吧。”巴飞打断他，眼睛直盯着这位老板。

　　“咳咳，对。”老板再次托托眼镜。

　　看着手心里刚到手的两百元钱，巴飞抽出五十六元递给老板。付了钱后，巴飞没有再理会小店老板，抱着运动鞋跑出了店。

　　“哎！等等我！呵~”糟老头刚追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只能再次跟着巴飞跑了起来。

　　“呼~呼~”巴飞来到星光小学，奔跑了一路实在有够累。

　　“保卫大叔，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四年级的巴小米！”

　　“哦！是小飞啊，你戴着面具干嘛？你等一下啊。”

　　“好，谢谢！”

　　不一会儿，小米从学校里面出来了。

　　“小飞！”

　　“小米！”

　　巴飞箭步上前拥抱住了小米。明明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身体却这么瘦弱，看起来跟一个七岁的孩子没两样。

　　“快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巴飞献宝似得把运动鞋给小米。

　　“这，小飞，你怎么买了——这一定很贵吧？”小米担忧地说。

　　这噎到了巴飞。巴飞紧紧地将小米拥在怀里。

　　“你喜欢吗？”

　　“嗯。”

　　“喜欢就好。”

　　“是哥哥不好。”

　　……

　　“哥哥很好呀，小米最喜欢哥哥了~”

　　“真好~”糟老头瘫坐在墙角，呆呆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