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应是难生间隔

张茹玲走进港口，一条宽阔的大道直达海边，往前走几步，大路两旁堆积着形如小山的货物。来来往往的车、熙熙攘攘的人群跟她们擦肩而过。远远望去，轻烟样的晨雾笼罩在江面，水上飞翔的白鸥把东城从一夜的宁静渐渐拉向喧嚣声中，那即将开动的轮船汽笛声最为响亮。张茹玲迫切地在人群中寻找，期待着谁一转身，就是了袁成。

“茹玲。”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字字入耳，唤起她心底最敏感的一处。张茹玲扭头，他就站在那，还是他经常穿的那件灰西装，白衬衫上面有了些许污渍。而他面容消瘦，嘴角长出了碎胡渣，唯有一双眼，望的深沉。

张茹玲一下被定在原处，还是袁成一点点走过来，站到她面前，瞧她期待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掌触摸她脸庞，喃喃道：“茹玲，对不起.”张茹玲眼泪就快要不争气地流出来，她紧抿朱唇，才道：“你也知道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一走了之算什么，说好的那些话呢?”日夜不知他下落的焦虑，当他好好站她面前的时候，温情的话语都转成了一句责问，只因他是她的未婚夫，她这一生的所托。

袁成扯过他的手握在怀里，半分情意，半分执着：“我加入了承军，从父亲走的那天开始，我就在想办法。那天你见到的洋人，是承军的合作方，他叛变了，投靠了祝家，他知道太多人的底细了，我得过去，让他永远闭嘴，哪料在路上被当成了刺杀祝家小儿的那群人。”张茹玲与他青梅足马，儿时就在一块，俩人从未分离。第一次听他说之前从未言语过半点的事，那不属于他们圈子的事，她一时蒙了，眼前的男人一直隐瞒她，包括身份。袁成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见着茹玲了，又询问起一事。

他这些天在大牢里见过许多受刑的人，与他同一天入狱的早就折磨的不成人样，却迟迟没有动他。直到昨天他见到了那个祝家小儿，竟是柳城戏楼里的白牡丹。他举止清雅，却偏偏笑的时候生出邪魅样，隔着栏杆与他说了一番话。他与茹玲年幼相识，眼下她来求他放人，已在祝府居住多日，这才保了他平安。话了，他留下一张船票，在狱警的恭送中缓步离开。

他寥寥几句话，成了袁成心里一块难落下的石头，他耳里听不到轮船即将要走的鸣笛声，迫不及待地就要听她说出个缘由：“茹玲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跟祝冬言认识，又在他府里住了这么多日，你们什么关系？”

“小姐，船快开了，先跟少爷上去说吧。”芯萍提醒道。张茹玲想着三言两语与他说不清，还是先回去，稳定了再讲也不迟：“袁成，我们先回去。”听到她不愿意讲半字，袁成好像心里所猜应验了一半，硬是如只不安分的小猫挠地他难受：“你是不愿意跟我讲，还是压根就不想让我知道？”

听闻此言，张茹玲定定地看着他，他俩相识二十数载，以为这人最了解她不过，没曾想他会疑她。她这么些天的担忧，彻夜难眠，她不怪他隐瞒众多，可他却怀疑她清白。袁成也意识到他问重了，要再解释的时候，张茹玲从他怀里抽出手，扭头就带着芯萍要走:“票在你身上，要来的话会来。”见她语气生硬，袁成不好再说什么，只跟上去。

上了船，张茹玲走到最里面的包间歇息。她独自坐到沙发上，拿一本茶几上放的杂志看起来，一言不发。芯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这些日子看张茹玲夜夜晚睡，也知她对袁成的心意，没想到二人重逢，会是这样一副场面。袁成也懊恼，孤身来到走廊上，点燃一支雪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神片刻。组织交给他的任务没能完成，与她多日未见，本是满心欢喜的人，为何见了面说了起来。一个念想，他又转到祝冬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无端叫他心惊，一个别地的人，在柳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连承军司令爷方信凯都不知道他白牡丹的底细，此人心机不亚于那少帅。

袁成想的入神，到没在意芯萍走到他身边来了，酝酿着说道：“少爷进去可莫要说什么，姐姐这些日子日日与我在一起，她和二爷只是朋友，除此之外，二人接触的并不多，反倒是一直想念少爷你，只盼望着你能早点出来见着。”这些袁成自是明白，想来是他想多了，他与茹玲之间，应是难生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