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知己

司徒聿秋站在那里，很平静很平静。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的，但是没有。

陈烟雨同样也是面无表情。她轻声、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你说什么？你还没资格说话！”陈尚恶狠狠地吼了回去。他站起身来，不顾身边妻子的阻拦，用力地甩了一个巴掌上去。

“啪。”

清脆的声响。陈烟雨被打得扭过头去，脸颊上红了一片。

司徒威有些尴尬地搓着手，呵呵笑着打圆场：“陈大人也没必要下手如此之重吧，毕竟姑娘小，不懂事啊。”

“您不懂，她就该这样治。”陈尚叹了口气，变了个语气道，“她从小就跟着林家一个小子转悠，准是被他蛊惑了。您放心，您儿子这么优秀，她一定会醒悟过来的。”

这回轮到司徒聿秋了，他微微一笑，同样也是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不。”

陈烟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但是眼眶却也慢慢红了起来。

“你……”司徒威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忤逆他，不由得被噎住了。

司徒聿秋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不巧的是，司徒聿诚正站在边上。

司徒聿诚和他哥哥长得极为相似，但他们身上的气质却全然不同。司徒聿诚的眼睛乌黑深邃，看不出一点儿的情绪与想法。他恰在这时对上了司徒聿秋的目光，于是慢慢地咧开嘴笑了。

与陈家联姻也是他哥哥的，遗产的大部分也是他哥哥的，知识才能也都属于他的哥哥，那他司徒聿诚算什么啊？

什么都不算。但是他从来不会把这一切表现出来，他只会将嫉妒悄悄地藏在心底，然后毫无笑意地咧开嘴角，用口型对他哥哥说了一句：恭喜。

他知道他哥哥喜欢的一直是苏灵儿，他喜欢看他哥哥难受的样子。但是当司徒聿秋吐出“不”这个字时，他还是心下一沉。

他做梦都想换来的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司徒聿秋如此淡定地拒绝了。

司徒聿诚又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此时，司徒威的妻子、一直站在一旁的梁诺出来打圆场道：“你们还是让孩子自己去竹林里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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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里，风声萧萧，日光细碎。迎面扑来一股淡雅的竹香。

司徒聿秋和陈烟雨一前一后地默默走着路。陈烟雨率先绷不住，咧开嘴笑了，眼睛轻轻眯起来，成了一条缝。

“真没想到，你也敢这么反抗你父亲。”

“唔。”司徒聿秋漫不经心地应答着，一边侧眼打量着她，“你不也一样？”

“对，我们一样。”陈烟雨痛痛快快地说，“所以啊，我很欣赏你。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你。”

“真巧，咱们一样。”司徒聿秋的眸子里也微微浮起了笑意，“你看你，脸都被打红了还这么犟。”

五个指印清清楚楚地留在陈烟雨的脸颊上。她用手碰了碰，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痛，他下手竟然这么狠。”

“所以啊，少反抗，少挨打。”司徒聿秋说，“看看你看你爸的眼神，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陈烟雨追问道。

“嗯……嚣张跋扈，大大咧咧。”司徒聿秋诚恳地做出评价，看见陈烟雨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挺可爱的。”

“没办法，从小就这么长大的嘛。”她依然笑眯眯，“但是夸我的话可不要被她听见了哦。”

“谁？”

“你喜欢的人啊。”陈烟雨故意压低声音，“会吃醋的。”

司徒聿秋无奈地笑了笑。

“跟你很聊的来啊，”陈烟雨转过头去，一边走着一边踢着石子，“我爸啊，有时候看人也是挺准的。不过，他从来没有听过我自己的想法。”

司徒聿秋看向她。陈烟雨的脸上是无奈而又悲伤的表情。

“你是说你不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是啊。”陈烟雨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望向翠绿的竹林与淡蓝色天空的交际线，“你听过苏轼的《定风波》吗？”

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啊，就叫做林平生。”

陈烟雨嘴角微微上扬，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光。

“林家是小姓，也没什么地位。我爸当然看不起林家人。”陈烟雨说道，“可是我和他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他教我吟诗作对，教我书法与画画。”

司徒聿秋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苏灵儿的身影，那个身影笑着说：“聿秋哥哥，你教我舞剑吧。”

“……我便在他练习书法时，陪在他身边，吹笛给他听。他说很好听。”陈烟雨随手从身边扯下一片细长的薄叶片，灵活地一卷，轻轻靠近嘴边，吹了起来。

曲声悠扬而又凄美，在空旷的竹林里余音回荡。

两人都站在那儿，一阵风吹来，竹叶萧萧而下，吹起了司徒聿秋的衣角，也拂起了陈烟雨的头发。司徒聿秋安静地站着，听着叶笛的声音缓缓逝去。

一曲终了，他说道：“很好听。”

陈烟雨眼角涩涩的，但依然笑着。“可惜你不是平生。不过，朋友的赞美也足够了。”

“朋友吗？”司徒聿秋轻轻地说道，“是啊，我们是朋友。真好。”

他弯下腰去，采了一朵鹅黄色的小花。“这是蒲公英的花，她很喜欢。”他说，“几个月前，她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当时，我一直在找她，找得几乎要发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这里。我去找他哥哥，他哥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而她甚至还带着她的母亲。”

“他哥哥对我抱着敌意，我能理解。灵儿她从小便信任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而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她蒙着面。”司徒聿秋缓缓地继续道，“她施展着我教的剑法，被我误伤，伤的很重。”

他根本不知道苏灵儿经历过了些什么。她为什么连他都不再肯信任了呢？

陈烟雨瞪大了双眼。“那她……现在怎么样？”

“没有大碍，应该可以醒过来了。”司徒聿秋内疚地答道。

陈烟雨松了口气。“还真是个侠女。”她问道，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她难道便是苏丞相的女儿？她要杀的人是否是罗淼？”

“是的。”司徒聿秋疑惑地看着陈烟雨有些奇怪的表情，“苏丞相死后，我爸对她便不再上心。怎么，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啊，不，我怎么会知道。”陈烟雨连忙转过头去，突然，她指着后面叫道，“那儿是什么人？”

司徒聿秋也连忙转过头去。一个黑影明显一惊，随即没入了竹林深处。

这个黑影的动作轻巧、干净利落，武功绝不在他之下。司徒聿秋皱起眉头。看来，这诺大的府邸里又会掀起一些波澜了。

汉堡怪大家觉得陈烟雨会知道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