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决裂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顾生越过大片的荒草，向自己家里走去。

＂吱呀——＂

他推开门，有些破败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呻.吟。

＂娘，我回来了。＂他一进门便向母亲打了声招呼，可他一转头便愣住了。

顾母依然侧卧在床沿上，但是脸上却是安详而满足的神情。她看上去精力好了很多，整个人都焕发出了顾生从未见过的生机。

他心里正纳闷，一个束着马尾的女子就端着一盆清水走近了顾母。她好像压根儿没看见顾生似的，径直从顾生面前走过。她将水放在地上，将水中浮着的毛巾浸没在水中，拧干，而后轻轻地给顾母擦脸。

顾母乐呵呵地咧着嘴笑，女子就轻声细语地让她闭上眼睛，而后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污垢。

＂哎呀，真是谢谢姑娘。＂顾母说，＂我就想要个女儿呀，女儿多好多贴心，不像儿子，哪能做得来这些细活。＂

＂没什么。＂女子说。

顾生迟疑着。

＂请问姑娘是何人？＂

苏灵儿本不想搭理他，但在顾母面前又不好如此做，于是只能没好气地答道：＂小女陈双笙。＂

＂双笙姑娘？＂顾生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温柔耐心的女子同先前那个眼神凌厉的女子联系起来。

苏灵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不说话了。

＂哎呀你看你。＂倒是顾母责怪道，＂怎么这么多问题问人家。＂

＂不好意思，小生失礼了。＂顾生只好道歉。

＂没事。＂苏灵儿张了张嘴，只吐出这两个字。

然后便是沉默。顾生在一边看着苏灵儿对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

夕阳渐渐落山了。苏灵儿终于忙完站起来，顾母微笑着对她说：＂真是麻烦姑娘了。还请姑娘回去吧，不然令堂要见怪了。＂

＂您请放心，正是我母亲命我前来。＂苏灵儿恭恭敬敬地说。

顾母看了顾生一眼。＂唉，儿子就不能做这些事啊。＂她重复了一遍，＂阿生，去送送人家姑娘。＂

＂好的。＂顾生说。苏灵儿本想拒绝，可也没办法，只得先一步走出门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沉默着，终于，顾生开口道：＂小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必讲了。＂苏灵儿冷冷地说。

＂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顾生侧身拦在苏灵儿面前，＂罗淼的杀父之仇，你不要去计较了。＂

苏灵儿的心里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气恼。她依然面不改色，只淡淡道：＂凭什么？＂

＂双笙姑娘，＂顾生决定豁出去了，＂如果是苏司林大人先对罗淼下手，那么罗淼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姑娘也牵扯进去，那么便会永远也无法消去这仇恨了。＂

＂我相信我爹没有纵火。倒是你，我警告过你不要插手。＂苏灵儿的语气中带上了怒气。

＂即使苏大人不是凶手，可你也要先找出纵火一案的真凶先啊。＂

＂待我杀了罗淼，报了此仇，再找出真凶也不迟。＂苏灵儿冷声道，她见顾生似乎依然想要开口，便说道，＂够了。送米之恩我已报答，既然你我二人各不相欠，就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顾生心里也起了些隐隐的怒气，他不再挽留她。苏灵儿说得对，他何必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去涉此大险呢？更何况她还是个不听劝告的冷漠的倔犟鬼。

他大步走回家中，顾母仍然笑眯眯的。

＂哎，儿子啊，你说双笙姑娘这么好，要是我们家不穷，你迎她做媳妇儿，那我下半辈子就不愁啦。＂

顾生含含糊糊地应了声，突然就觉得很对不起母亲。

恰好就在这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接着是一声喜气洋洋地大喊：＂顾老爷中了举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