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洛城今年的雪下的有些早。

才刚入十一月，天下就卷下了纷纷扬扬的鹅毛来。可即使这样，集市里依然熙熙攘攘。

卖布匹的商人、酒楼的老板娘、粮店的老板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吵吵闹闹。而在一个寂静的角落里，一位蓝袍书生正静静地坐着，他眉目清秀，身边摆着一叠纸和一个大竹筐。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一声不吭。于是没有人发现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面前摆着的精美的字画。

他耳边回响起母亲的嘱托：卖了它们，换点米和布回来吧。

可是这些耗费了他多少心血的作品，他怎舍得轻易地卖？顾生落寞地垂下头，修长的食指轻触画的边角。

＂很漂亮。＂

一个淡淡的女声在顾生面前响起，顾生愕然抬头。他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他。声音的主人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女子，她一袭青衣，长发束起，眉目如画，可目光却犀利又冷漠。

她扶着一位老妇人，老妇人拄着拐杖，双目好像失明了。老妇人轻轻问道：＂是什么很漂亮呀？＂

＂是一幅画。＂女子这时的眼神里尽是温柔，她弯下腰来，轻柔地对老妇人说，＂画的是秋天。＂

＂真好啊。＂老妇人叹了口气，＂要是你爸还在……＂她忽然闭口不说了。

＂要是我爸还在，他一定会很喜欢这副画上的落叶。＂女子替她把话说完。她眼里闪过一丝悲痛。但只是一瞬间，悲痛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而仇恨的目光。

老妇人什么也没说。顾生站起来，轻声问道：＂姑娘想买小生的哪一幅作品？＂

女子这时才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浅浅的金色，将他镀得像是一位谦谦君子立在严寒之中。女子微微一愣，继而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指了指先前那幅描绘秋天的图画，开口道：＂就这一幅吧。＂

顾生微微颔首：＂好的，请让小生为姑娘卷起画轴。＂

女子看着顾生将卷好的画递过来，她放下一锭银子，收起画，扶着老妇人就欲离去。顾生攥着银子的手紧张地冒汗，终于，他鼓起勇气出声说道：＂姑娘看上去不似我们这类平民，想必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了。＂

女子惊讶地回过头来，带着探究的目光审视了顾生一番，接着自嘲似的轻笑一声：＂也许吧。＂

＂那……敢问姑娘姓名？＂

女子冷冷地转过身去。＂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她扶着老妇人慢慢地向前走去。顾生看着女子的背影，表情失落。

没走多远，女子突然停了下来。＂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她回过头来，看着惊讶的顾生，＂我姓陈，名双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