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线索

原路返回时，王银不知从哪变出个火折子，他轻轻一吹，燃起火苗，那点光亮将浓重的夜色也照亮了一小片。

王银“拿着。”

木槿不明所以地接过。

那小小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木槿怕它灭了，便伸出一只手挡在风口，掌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王银的用意。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看到的那幕保持沉默，可气氛仍旧沉重。虽然王银立刻遮住了她的双眼，可木槿还是看见了他们血肉模糊的惨状，胃里一阵恶寒。

偏过头看见王银心神不宁的样子，木槿既担心又愧疚，看到那种画面，他肯定也会害怕啊，那种时候还第一时间挡在自己面前…

前面的林子上方忽然飞起几只乌鸦。

有了前车之鉴的木槿这次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吹灭了火折子，同时拉住心不在焉的王银，躲到一棵树后。

王银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见木槿在唇边比了噤声的手势，眯起眼睛往前方看去。

有个黑影正在逼近。

他恓惶地逃窜，不时地往后张望，但早已精疲力尽。他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一个轻功转身，挡住了最后的去路。

王昭“蠢货。”

王昭冷冰冰的声音仿若死神。

王昭“你为他卖命，他却根本不会救你，就算你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说出幕后主谋，我留你一命。”

王昭举剑直指他的喉咙，却又留有余地，似乎在给鬼面人最后的时间考虑。

鬼面人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

木槿心里一紧，王昭或许不知，这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鬼面人了，想要得到线索，当下是要留着这个人的性命。

“啊——”

女人微小又克制的惊呼声，在寂静中却如此清晰。鬼面人仿佛看到救命稻草，未待王昭分辨，奋力一跃来到女人的身侧，一剑抵在她的脖颈间。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王昭拧眉，对眼前生出的变数不满。

而眼尖的王银却很快的看清了被挟持的女人的面貌，压低的声音难掩惊讶与担心。

王银“那是…解树？”

鬼面人将剑抵得更近几分，划破女人白嫩的脖颈，渗出鲜红的血液。

女人因极度恐惧而微微擅抖，不敢轻举妄动，低声呜咽着却发不出别的声音，求助的目光望向王昭。

可王昭却毫无怜悯地漠然道。

王昭“随你。”

他只想抓住幕后真凶，别人的性命与他无关。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木槿的心变得沉重，她的手心不自觉渗出细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断然无法做到亲眼看着解树死于非命。

朴木槿“怎么办…树儿有危险…”

她木然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木槿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目光迅速扫过周边的事物，余光看到地上的石头。

刹那间灵光一闪，木槿立即捡起一颗粗糙尖锐的石子，着急地询问身侧的王银。

朴木槿“弹弓带了吗？”

木槿强忍着发颤的声线，眼神期盼地望着王银。这是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可除此之外，木槿再也想不出什么比这更好、不会打草惊蛇的主意了。

她把微渺的希望投注在王银身上，从未有哪一刻，她如此期盼王银随身带着他最心爱的弹弓。

王银“这儿。”

王银见状，立即从衣袖里找出弹弓，对上木槿的目光，他很快会意，拿走了她手心里的石子。

……

王昭“还是那句话，想活命就说出幕后真凶，别试图用无关紧要的人威胁我。”

王昭依旧用言语牵制着鬼面人。

鬼面人的心理防线也近乎崩塌，挟持着解树的那只手微微放下。

王银瞄准时机，指节分明的右手拉弓蓄力，下一刻，石子以迅猛的速度飞出，分毫不差地击中鬼面人的虎口。

剑应声而落。

木槿也随着狠狠地松了口气。

解树仓皇狼狈地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地往王昭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鬼面人见再无斡旋的筹码，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欲以告知王昭真相求取活路。

王昭“是谁？告诉我！”

王昭的眼底迸发出疯子般的喜色，他上前抓住鬼面人的衣领，厉声质问着，无比渴求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林间一阵微弱的破风声。

一片叶子从王昭眼前划过。

再看时，只见鬼面人脖颈上赫然出现一道细小却极深的血痕，他张了张嘴，气息却越发微弱，当场毙命。

王昭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离真相只有分毫之差，却在一瞬之间变成了泡沫幻影。

王昭“呵。”

他嗤笑一声，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被躲在暗处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即愤怒地举剑削向树干，乱无章法，只为宣泄心中的不甘。

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消散，又被王昭疯狂的样子吓住，解树神色凝滞，死死地咬住下唇，仅存最后的理智让她不要啜泣出声。

木槿着急上前，来到无助的解树身边，蹲下身搂住默默哭泣的她，王银紧随其后，站在一旁满眼不忍。

忽然，泛着银光的剑身直指过来。

王昭“你们怎么在这。”

王昭几近咬牙切齿的愤怒。

解树身子一颤，她自知是自己的出现间接导致了王昭与真相失之交臂，此刻更是无话可说。

木槿盯着那冰冷冷的剑，眼前蓦然闪现那人擦拭剑身血迹的画面，恐惧在一瞬间到达顶峰，四肢百骸僵硬地怔在原处，一时失语。

王银“昭哥，我们发现林子那边有许多鬼面人的尸体，一路找寻过来，碰巧遇到了你们。”

王银挡在了二人面前，回答了王昭的问题。木槿尚且能听出，王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是担心王昭因此迁怒于众人。

而此时，王旭也带着禁卫军追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众人，愣了一瞬随即走向王昭，看着他并不友好的剑微微蹙眉。

王旭“昭哥，有话好好说，别对自己人动手。”

他同王银对视一眼，随后看向他身后的二人，在看到瑟瑟发抖的解树时，王旭有几分动容。

王昭紧绷下颚一言不发，放下了剑。

……

等王旭安排好一切时，已经很晚了。

王昭带着禁卫军去搜查王银所说的林子，王旭则带着受了惊吓的解树回府，王银则负责送木槿回宫。

途经南街时，路上的行人已没有方才那么多了，但仍旧热闹。木槿与王银并肩走着，心里却思绪万千，比起方才的恐惧，此时更多的是细思极恐。

就在方才，解树悄悄地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字——“三”，对上解树惊恐后怕的眼神，木槿的大脑中好像有根弦猛然断开了。

嘴唇忽然被凉冰冰的什么碰了碰。

木槿愣愣地回神，那熟悉的甜味已经蔓延开来，抬眸望去。

王银“张嘴，阿槿。”

王银在近在咫尺的眼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她唇边，柔声道。

好奇怪…这样的王银好奇怪…

木槿对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和突如其来的温柔不明就里，登时有些手足无措，犹犹豫豫片刻，才艰难地咬下一颗山楂。

咽下这颗酸酸甜甜的山楂球，木槿难以启齿地看向王银，试探道。

朴木槿“你在糖葫芦里下毒了？”

王银“呀，你这丫头。”

王银额前垂下三道黑线，面露无语，语气也恢复到原先的那般。

木槿这才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从他手里抢过糖葫芦，自己咬下第二颗。

王银“晚上的事不许多想，旭哥他们会处理的，回去之后乖乖睡觉，还有——”

王银叮嘱着木槿。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扭捏。街市上在瞬间嘈杂热闹起来，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随即各处都被点亮，伴随着午夜的钟声响起，家家户户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对着邻里祝愿祝福。

王银“新年快乐。”

这是木槿在新年里听到的第一句祝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