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遇之二 其二

我察觉到气氛不对，便摘下斗笠往思追那边看，差点笑出来。

只见思追他们面面相觑，景怡本在喝茶，险些呛到。

在姑苏蓝氏长大的子弟，耳濡目染皆是雪月风花，大约从来没见过这种闹剧，也没像我一样在蛮荒历练，更没听过这等高见，今天怕是让他们长了见识。

莫玄羽伸手道：“那你还吧。”

不用看我也知道，莫子渊当然还不出来，估计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能还也不甘心还。

只见他脸色铁青地叫了一声：“阿娘！”用眼色冲她发威：你就让他这样欺辱我？

那莫夫人瞪他一眼，本是想要他别把场面搅得越发难看，谁知，那趴在地下的莫玄羽又道：“说起来，他不光不该偷我的东西，更不该夜半三更去偷。谁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欢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还知道瓜田李下呢。”

噗。

我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那莫玄羽似是之前没听到我的声音不知道我在这里，问声往这边看了看。

我抬眸和他对视，他又很快转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乡亲父老面前说什么话！真是不要脸，阿渊可是你表弟！”

莫玄羽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了我的清白！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啧啧啧，没想到来这居然还能看到这么激烈的骂战，真是不负此行。

只见莫子渊大叫一声，抡起椅子就砸。莫玄羽一骨碌爬起来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东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闲杂人等原本都在幸灾乐祸今遭莫家丢人丢大了，一砸起来尽皆作鸟兽散，生怕一不小心挂了彩。

那莫玄羽竟是往几乎看呆了的思追景怡那里躲过去，嚷嚷道：“都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偷东西的还打人，丧尽天良啦！”

莫子渊要追过去扑打他，思追忙拦下了他，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

莫夫人见思追有意要护这疯子，想来是心中忌惮，勉强笑道：“这个是我妹子的儿子，这儿、有些不好使。莫家庄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常说些怪话，不能当真的。仙师千万……”

话音未落，莫玄羽从这少年背后探出个头来：“谁说我的话不能当真？谁今后再偷我的东西一下试试，偷一次我砍他一只手！”

硬气！

我在心里暗暗为这位传说中的断袖鼓掌。

却见那莫子渊原本被他父亲按住了，一听又要发作。莫玄羽啦啦啦着游鱼一般地蹿了出去。思追忙挡在门口，转移话题，满脸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个……那今晚便借贵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说的请千万记住，傍晚以后，紧闭门户，不要再出来走动，更不要靠近那间院子。”

莫夫人气得发抖，被他挡住也不好推开，只得道：“是，是，有劳，有劳……”

那莫子渊不可置信道：“妈！那疯子在人前这样污蔑我，就这么算了？！你说过的，你说他不过就是个……”

莫夫人喝道：“闭嘴！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莫子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丢过这样的脸，更没被母亲这样斥责过，满心愤恨，咆哮道：“这疯子今晚死定了！”

我见闹剧即将结束，招招手，带着一群少年走出了会客厅。

在西院插满了招阴旗后，我便在莫家庄大院里瞎溜达。

溜达溜达着，就莫名溜达到了一个小木屋外。

这小木屋的简陋程度，就连旁边的驴棚都要比它好上一点，门口散落着什么，我上前一看，上面有一丝残留的法器痕迹，应该是什么法器的碎片。

推门进去，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的血红色圆环。

环阵猩红，圆形不规，似乎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还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阵中绘着一些扭曲狂乱的咒文，被他的身体抹去了少许。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着阴森。

去蛮荒之前我好歹也读过万卷书籍和古老文献，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献舍。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诅咒。发阵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之后，坐于环阵中央，召唤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被召唤的邪灵完成自己的愿望。代价则是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

由于代价惨重，怨气极重，鲜少有人敢于实施，毕竟很少有愿望强烈到能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古书上所记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唤来的邪灵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实现了愿望。

啧啧啧，愿望什么且先不提，莫玄羽竟有这般毅力，血点一点流下来的痛感堪比凌迟，他居然能熬过去。

既然献都献了，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没有成功，他还是莫玄羽，只是突然变清醒了，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二，成功，现在已经不是莫玄羽了，而是其他人，今天这一出是依着莫玄羽的身份演的这一出。

一或二，一试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