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未有丝毫留恋地将它扔到地上。他拉他却只扯住华丽绸缎的一角，却又一瞬间不动声色地滑出了手心。他跪伏在地上，握着还温热着的龙鳞，终于痛哭出声。所以，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初见时她被魇兽冲撞，现了女儿身，笑容灿烂地唤他“小鱼仙倌”；那夜她知他深夜无人伴便予他一片昙花；那日她笑着对他说“那我们成亲吧。”········最后的最后，她竟对他说“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对他说“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这真真是世上顶荒谬的笑话。不爱你？不爱你怎会将这龙之逆鳞赠与你？不爱你怎会因你而造成兄弟反目？不爱你怎么会如此番之撕心裂肺？事到如今，你竟对我说我不爱你·······

他的泪落到手中握着的龙鳞上，一滴又一滴，渐渐化作一粒一粒的珠子落在地上。

古书记载：太湖龙鱼族，其悲戚到极致之时，泪可成珠。

手中龙鳞突然大放异彩，从他的手心升上了空中，在半空中化作一个粉嫩的小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龙鳞成精了？！

只在落地的工夫，那小童长成了十三四岁的模样，却眼神清澈，懵懂状似初生婴儿。

那小童环顾四周，看到他后向他跑了过去，从袖中抽出张帕子给他拭了拭还未干的泪痕，“大神仙，你哭什么啊？”他握着那小童的手，似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这就是龙鳞的本体？想来是这龙鳞随她日久，化出人形竟与她如此相像，那眉，那眼，甚至连声音，性格都与她极为相似。“我不叫大神仙。”当年在人间时她见到他也是笑吟吟唤“大神仙”，这龙鳞便于那时赠与了她。待他回过神来，只见那小童紧盯着他看，令他甚是不解。“大神仙，你的鱼尾真是漂亮。”他抬头看着那小童，心下一片茫然······

寂寂无声中，一片墨绿得几近发黑的茂盛林子裹着一潭汤药般泛着苦涩深褐的湖水，微微起澜。潭边一群梅花鹿或坐或卧，姿态闲暇，其中一只机敏的小鹿想是听见响声，耳朵动了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向我，大抵觉着我面色和善无甚歹意便又转了回去。

它这一转动的间隙，我瞅见了一条鱼尾巴，一条岸上的鱼尾巴，唔，怎的现今鱼儿都被逼得上岸了？这是一个怎样令人痛心疾首的环境恶化现象呀。

我近前去探头一看，却瞧见一尾鱼，差矣，是瞧见一个人，似乎也不太对。是一个下半身是条月华粼粼的鱼尾，上半身却是人形的白衣少年阖眼枕着一只梅花鹿的腹部香甜入梦。

不过一眼，那人却已醒转，一双眼睛迷迷澄澄将我一望。

我指了指他的鱼尾，兴奋道。

锦觅“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呀！”

那人亦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道。

润玉“一般、一般。”

态度谦和。

四周的梅花鹿见他醒转，立刻乖巧地停了动作一头两头靠将过来。如此光景，我晓得了，这人太半是个放鹿的仙倌。

眨眼间，那条银白珠光的大鱼尾却不知何时化作了两条腿，但见放鹿的仙倌慵懒地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适才躺着倒没观出来，这番一站我发现这仙倌竟和凤凰差不多高。

我仰头与他道

锦觅“仙倌这鹿放得甚好，膘肥体壮。只是不知都送往哪家仙宫的膳房？”

那仙倌定了定

润玉“放鹿？膳房？”

神色间颇有些郁结。

我一惊，莫不是触到他痛处了？天界的神仙品阶森严，有颇多讲究，放牧的小鱼仙倌想来是个不高的阶位，此番被我直接呼出来想是面上无光。譬如凡间做官的，上至宰相下至九品，相互间见着都必定要拱拱手谦虚唤对方一句“某某大人”，不分高低，好叫品阶低的小官也不至尴尬。

此番是我大意了，赶忙补救道。

锦觅“呵呵，上仙这职务甚是有前途，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从弼马温 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后来西天取经何其风光，听说佛祖还封了‘斗战圣佛’。嗯，还有八仙张果老儿，好像成仙前也放过驴的，如今不也体面光耀得紧。是以，锦觅料想上仙前途不可限量！”

那仙倌低头沉思片刻，旋即粲然一笑

润玉“仙子一番推衍，委实令在下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谢多谢。”

我慨然一拱手，潇洒回道

锦觅“上仙客气了。”

润玉“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小鱼仙倌笑意嫣然。

锦觅“在下锦觅。”

············

记忆叠加在一块，这小童竟与她一般龙鱼不分。罢了罢了，自己本就是龙鱼族人，是龙是鱼也无甚差别。

润玉站起来背对那小童。

润玉“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润玉“便唤你觅玉吧。”

他拂了拂袖准备离开，却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觅玉扯着他的袖子。

觅玉“大神仙，你能带我回家吗？”

润玉“······你可愿随我回璇玑宫？”

觅玉“愿意愿意。”

润玉“只是璇玑宫不甚热闹，你一定不会习惯的。这偌大的璇玑宫中只有一只魇兽，几株昙花，还有······”

觅玉“还有什么？”

润玉“还有过去为我磨墨添茶，排忧解难的上元仙子······”

觅玉“过去？”

润玉“她······殒身了。”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悲戚神情让觅玉很想抚平他皱起的眉。

上元仙子邝露，忠心之至，却在当年天界政变被误伤殒了身。

邝露“殿下，邝露这一生也算是恪尽职守，临了只有一个心愿。邝露不愿嫁人，只想在漫漫长夜中陪伴殿下，只是天不遂人愿。殿下，邝露福浅命薄，怕是不能亲口唤您一声'陛下‘了。若有来生，邝露只想继续陪在殿下身边，不再让殿下只与夜空相伴······”

邝露临了之时对他说的这番话不知怎的总在他脑子回荡。是啊，这五千多年，除了魇兽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也只有这心思细腻，办事沉稳的邝露陪着他。为了伴他左右，邝露幻去容颜做了许久的男子；为了让他宽心，邝露努力把一切事情都做到最好；为了护他成王，邝露终是连命都给了他······

觅玉“大神仙，你不要难过，以后，觅玉来为你磨墨添茶，排忧解难，可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觅玉的这句话在他脑中重复。

润玉“·······好。”

闻到他的气息，魇兽欢快地跑了出来，看到觅玉的一瞬间又怯怯地缩了回去，只漏了只眼睛在外面偷看，他招招手将魇兽唤出来。

润玉“这是觅玉。以后就住在璇玑宫，你多与她为伴吧，她喜热闹。”

见他望向自己，觅玉扬起小脸开心地朝他笑。魇兽突然想到了什么，咬着他的袖子跑到一间房前。“别担心，我去寻她”他抚了抚魇兽的角。

觅玉不解地看着他急慌慌招来一朵云踏云而去，只留下她和魇兽相看两不厌。还有他说的一句话。

润玉你记着，我叫润玉。

觅玉蹲下身子看着魇兽，魇兽害怕地向后缩了缩，后知她没有恶意，顺从地任她抚摸。

突然，觅玉眼前出现一双锦靴，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大家好我是顾念安，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把小鱼仙倌写砸了，毕竟顾念安是个文笔渣嘛。小说中有转载原文，但是很多都是自己想的，还请各位看官看在小鱼仙倌的面子上就将就将就啦。觅玉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润玉和锦觅的闺女对不对【偷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