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下的和平》1.1.5

[长篇小说〕〔共三部六曲，约120万字〈1.1.5说王为善〉

*战*争*下*的*和*平*

鲁岱著

〔1.1.5说王为善〕

这一日，吕丹青的父母亲都不在家。吃罢午饭，丹青拿了半碗剩饭菜去喂小狗，可找来找去也没见着小狗的影子。这只小白狗是吕丹青从亲戚家弄来的，丹青非常喜欢它，无事时总抱着小狗好玩，还给小狗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青苔。和自已同一个字呢！

东门下娃吃完饭后，就帮着洗刷筷子碗。洗完了，又拿起扫帚将地面扫了一净。看看没事了，便进房内拿了丹青阅读的书，读了一阵子，就听到丹青回来了，嘴里还唠叨个不停：“也太不是个人了！这么小的一只狗崽，能吃得了多少呢？去你家吃了点儿薯皮，就将它打死了，真是欺人太甚！人家说，打狗欺主，今个儿也真了。见我爸妈忠厚老实，就仗势凌人。去年，还把我家的一只小鹅儿的蹼趾剪断了，血流的可怜。不几天，那只鹅儿也死了。那事，我爸妈都忍让过去了，一句话没说。嗯，还不知今后要发生什么事！”

搁下书本，东门下娃把吕丹青叫了过来，问明了缘由和那家子的情况，就劝慰了丹青几句，还说：“妹妹，你且在家里坐坐，我去去就回，没事的，噢，消消气。”

安顿好了吕丹青，东门下娃只身一人到了东邻的肇事者家中。这家子也只有一个女主人在屋子。下娃一进门就一眼看出了这个中年妇女不好对付：眼带三角，鼻尖棱长，嘴扁唇薄，颜清身瘦。东门下娃在心底里不觉的打了半个寒战：这个女人，凶狠，善辩，倔强，不低弱。屈服她谈何容易！见如此，东门下娃微微一笑，说：“您这位大婶，我今儿没事，闲的无聊，能在您这儿坐会子吗？”“谁说不能！”她直鼻子回答：“我这屋子里每天都有好多人坐的，热闹得很。”说着，那女人还顺手拿了条小凳子让下娃坐下。“谢谢大婶了。”下娃道一声之后就坐在了堂室的一侧。接着又说：“婶子，听说您儿子年纪轻轻就在军队中干得很不错，前不久还提升个官位，说不定再过些时候还要官加一级呵。”“你是怎么知道的？”说着，那妇人自己也拿了条凳子坐在了东门下娃的侧面。“这呀。”下娃挂着些笑意答话：“好事传千里嘛，还愁有不知道的。我刚来村子就听说了，村里人都夸您养了个好儿子，将来还要当个更大的官呢！”“哈哈哈。”妇人一个笑容连着一个词汇：“奉承。抬举。托福。”“婶子，这不是奉承、抬举，这是您家上辈子积来的阴德。像您这样有阴德的人家，今后还要大发迹的。古人说得好，喜有喜报，好事一定会多多的送上门的。”“是呀是呀，姑娘你真会说话。你这人也挺好的，恐怕远近几十里都难找的哟。”“婶子您说笑话了。应该说像您这样的人家，百里十村的怕是真的难找呵。”

“喂，王妈。”说话间，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突然在门外喊话：“您要的莴苣莱苗送来了。我妈说，少了点，只有30棵。”“噢，有了。刚才陈水妈也送来了20棵。”妇人几脚儿的出门去从小孩的手中接过了菜苗，还顺口一句：“替我谢谢你妈了。”

回到屋里，王妈将莱苗送到厨房内水缸旁边的地上保鲜。随后又立即出来陪东门下娃坐着聊天，口里还连珠炮似的赔不是：“姑娘，对不起，你是头一遭来我家里坐坐，就遇着了这掺杂。咳，屋里没有茶了，今天早晨烧了一壶茶的，上午这儿坐了好多人，都给喝干了，没来得及烧开水，真对不起。要不，你坐一会子，我去烧热一壶。呵，也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凉着，得陪着你。”嘴里语出不间断，两只手也没闲着，对敲了几下，接着又说：“唉！这几天鬼事儿多，尽让人不顺，够心烦的。就说前日吧，我家种的香芹菜，说是好的不得了，好多人一统儿的都来问我要菜苗子，谁知人太多了，分送的不够，还惹人怪，真是坐在屋里得罪人。昨天我想要些莴苣菜苗，问了好几家，都去晚了一点儿，被人家讨去了。今儿上午，又是见鬼，呵不，是见狗……嗨，不说算了。”

“婶子。”东门下娃似乎很难插进说话的柄，这回子抢得了一丝儿缝隙，即口说：“这狗。这狗是怎么回事？”“唉！这狗呀，虽然这么一点点儿小，可算是很坏的，跑到我的猪槽里去偷薯皮吃。我拿个棍子将它赶走，不料它一乱蹿，就撞在了我的棍子尖上，死了。”

听到这里，下娃顿时觉得这个女人是在说谎。于是，颇加一点儿严肃说话：“婶子，不管这狗崽子是怎么死的，反正是死在您的手里，这难道说不是在作恶……”妇人听了有些不愉快，便即然的打断了东门下娃的说话：“哎呦，这世上作恶的事太多了，一条小狗子算得了什么？死就死了呗，没必要去捡起来说事。”“婶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自古以来，多行恶者必自毙。虽然是一条不经意的小狗，可能您还不知道，这事如果是在往些时候，还不太要紧，可现在这个年头却大不一样了。”“么不一样？”“您也知道，三年前，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相继死去，由不到三岁的溥仪继位。他知道个啥，国家政权由摄政王载沣执政。您知道这摄政王载沣的属相是什么吗？”“难道是属狗的吗？”“婶子果然是聪明人！”这时，东门下娃偷偷地看王妈的脸色，见有了变化，当口补上一句：“好婶子，不是我说您，您儿子正值走红运，如果他知道您无缘无故的弄死了一条狗，他会吓坏的！”见王妈没吭声，下娃继续说道：“我就听人说了，皇家还准备颁布一条法令，不允许残忍地弄死狗，尤其是在一个军人家中，不能发生杀狗事件，更何况当今皇上还是一个孩子。因此，杀死小狗比屠宰大狗更有触犯王法的危险……”

“你不要说了。”王妈结结巴巴地吐出真言：“是我作恶了。不过我不是故意弄死的，这总该不是犯罪吧。”“婶子。”下娃口齿清晰地说出真话：“我不是故意要抠您什么的犯罪，我是替您儿子着想。这事，大家都不说出去，倒也没什么，一旦有人诉说给上面那些当官的，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依你说，这事该如何办理才好呢？”“婶子，我跟您一样，也是一个直肠直肚子的人。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我今日来也是为这宗事。您想想，在我们这村子里，您家算是上等户，又养了一个好儿子。这种光景就应该大为发扬，不能留下暗点，您说是不？”“姑娘，你快说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东门下娃的思想也漾起了涟漪：“按照初衷，我只要让这个女人去给丹青家陪个不是便算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丹青的父母很忠厚，常常受到这个女人的欺负，只有两家子和好了，化干戈为玉帛，才最是完美收官。当然，这个女人只是过于要强了些，也并不是很坏。”下娃想到这里，就面带笑意望着王妈说话了：“婶子呀，我看这样好了，一只小狗死了，也没什么大要紧的事，关键是您在这个村子中的仁德宽爱要树立起来，那样的话，您儿子在外头高升，就有了家庭底气，就有了人缘基实，到时候全村的人甚至十里八庄的都会敬重您王妈，这种天大的好事您何乐而不为呢？”

“哎哟！姑娘喽。”王妈已经被感动了，已在掏心肝儿说肺腑话了：“你这一阵儿的话，都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姑娘呀，你真是不错，我能碰着你这样的人，算是我的福份了。我说一句不转弯的话，今儿晚上，我请客，你作陪，叫丹青一家子都来我家吃饭，一来我跟他们陪个不是，二来是友好。是啊！也应该的。我们是邻居嘛，与邻为善，与邻为伴。我这家子的宽爱仁德就从邻居做起！姑娘，就这么定了。”王妈说完，站起身来，一笑两边颜面开着儿花：“姑娘呀，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这就去弄饭做莱，到时候，我王妈亲自来请你们吃饭。”“太感谢您了，王妈。”东门下娃也立身与王妈热乎乎的握了手，兴喜而归。有诗记史东门下娃的这次“说王之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畏凶威险，凭心凭智明。

短王存弱弊，长女放钢绳。

牢套笼中稳，一牵两者赢。

又诗：

滴墨涂鸦写战争，耗消人火画戈平。

一元点化舒长影，说善王妈窥纵横。

东门下娃在吕丹青家一住就是许多时日。一天，她突然想起了史书《三国志》中的著名事件“乐不思蜀”。虽然说的是蜀汉亡国后，后主刘禅在魏国的都城洛阳，因奢靡生活而不思念家乡的丧志之事，可一联想起眼前现实，也够东门下娃揪心落泪的：“自那日从家乡东门隆独自逃出之后，大志在胸，未能如愿，更未能找到革命党，报国无门！如今，乐于他乡，借投机取巧之名，行苟且偷生之实。还美其名‘说王为善’。殊不知，这一‘王’字的含义多么的狭窄——仅拘泥于一个小小的吕窑塘庄村。王者，当为国也；王道者，全世界！我何能忘之一尽？！”想到这里，东门下娃“哇”的一下子哭了起来，一团团悔恨的泪水潸然落下，似有响声！

这日夜里，恰好吕丹青不在屋子，她去了亲戚家，没有回来。是时，夜已深，天地间一片谧静，东门下娃没有一丝儿睡意。她在犹豫：“我是等候吕丹青回来以后再走，还是趁她不在家时悄悄地离开呢？”她思索了许长时间，各自在理！她茫然了，倒头装睡。可是，哪能有半点儿睡意？她越是埋头闭眼，越是心乱。就这样反反复复，又不知艰难地度过了多少时间。忽然，一个念头促使她的思维变得十分简单：“明着走，必定在这个村子里出尽了风头，比如，有人挽留，有人欢送什么的。这不是我东门下娃的性格！”正是基准这一点，才使得东门下娃最后做出了果断的决定：留一封信给吕丹青！

第二天早晨，吕丹青速速赶回了吕窑塘，可是，走进房内一看，空空无人，问了父母，母亲说：“起床后，下娃姑娘跟我说了离开的原因。开始，我一定要挽留她的，后来，她好说歹说，算是把我说笑了。就这样，她一个人悄悄的走了，估计已经走出很远了。她还说，她留下了一封信，在你的枕头下面，你看了便知。”吕丹青二话没说，调头进房间，翻出了信件，拆开便细看。

亲妹妹吕丹青：你好！

首先，请允许我真诚地给你谢罪——不辞而别！

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请你原谅。

我深知，我们之间的感情已超越了亲生姊妹。因此，我若选择在你眼皮底下，明着儿离开，是很难分手的。那时候，我们各自承受的痛苦比我这种走法还要残酷几分。

我和我们妈是面对面的分别，与你是书信告辞，这会是一种“离别互补”的情调。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分隔模式。

亲妹妹，我来你家已一月有余了，这许长时间以来，让我感觉到如临家中一样，倍受关怀，倍暖之至，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一段幸福历史，我永远不会忘记！

亲妹妹，我走之后，你要多加保重，爱护自己。因为，像我们这样叛逆的女性，要想在这个社会上谋求生存，谋求志向，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存难，圆却志向更难！

亲妹妹，我有太多的话儿说不完。坚信，今后我们一定有见面的时候！在这残酷的离别之际，作为无法结尾的结尾，让我们共同再次读一读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至亲的姐姐：东门下娃（忍留）

月缺夜

读完书信，没有人理解吕丹青的痛苦，除了她自个儿大哭一场之外，只有远在路上的东门下娃隔着天空陪伴着她落泪。

看看东门下娃，她不知走了许长路程，也不知走了许长时间，更不知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她独自一人蹲在路边细声地哭泣。她的思想在打退堂鼓了，打算放弃心中的追求，返回到吕丹青家生活。因而，她止步痛哭。虽然，她还不敢张声，却已显得细泣有形了。她从路边拔起了几片被野火烧去老叶子之后重新生长出来的嫩茅草叶子，握在手中，让其在微风中徐徐舞动。这日，没有太阳，也没有雨，许多的云气在天空中飘移不定；大地似乎死灰，一些生气灵气什么的都好像走亲串友去了，不在这正是劳动或工作的时间里坚守岗位。东门下娃半低着头，毫无心思去鉴赏这本来的自然景色，更无心思去评天论地，她的心窟窿儿被一束情感弄得左右都不圆称。蓦地，她眼前一亮，仿佛从手上的茅叶中发现了什么秘密，顿时，一串感悟的光环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伟丹青，东方夏娃！你们俩，不是孬种！你们都是华夏坚挺的龙的传人，你们一定好样的，你们决不会被儿女情长所俘获，所绑缚。革命，产除旧习，产除恶腐，甚至改天换地，最是阳光，最是伟业！伟业！”思索完毕，她“喝”地一声，骤然站立起来，一抬头，一步猛然前冲，妙！恰好撞倒了一个人，一个大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