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无题

正在这时，海兰察走了进来，他倒一向粗枝大叶，不曾发觉我和傅恒之前的暗潮汹涌。“呦，璎珞姑娘好啊。”我欲掩饰失态，转身便走，“不是你？那算了算了！”

我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海兰察嚷嚷：“喂！我再也不要帮你当值了！连熬十晚了！”我愕然回头，只见傅恒手指置于唇前，挤眉弄眼的试图制止海兰察，那模样别提多逗趣，于是一腔愁思尽消，我更欲添把火，嗔道：“傅恒！你无耻！”便掀了门帘踏出去，绽开一个忍了许久的笑，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的傅恒，好生有趣。

前脚刚跨出侍卫所，后脚他便跟上来，我故作生气不回头看他，他就挽了我的手臂来哄我：“璎珞，别生气啊。”我仰头皱眉，一副咄咄逼人：“明明就是你！半夜里偷偷潜入我的房间！还装作不知情！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他眉眼温软，一脸委屈：“我那不是担心你吗，怕你不爱惜自己，又送上门去给你轻薄，你占了便宜，怎的还朝我发脾气呢？”

见他屈服、可怜兮兮的小郎君模样，无论如何我也不舍得再横眉冷对，于是我嬉笑着，搂住他的腰，扬脸看他：“璎珞好喜欢你，怎么舍得朝你发脾气？”

说完，我不敢去看他的反应，提着裙脸红心跳地一溜烟跑了。都第二次做人了，可这轻薄良家男子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做。

我跑远了，身后海兰察贱兮兮地探出头来，对着笑出甜甜两个梨涡的傅恒怪模怪样：“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走上大道，我来不及多回忆和他的甜蜜，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勾画出前世的时间线，皇上生病这个节点上，娴妃杀了金氏揽过了四阿哥，五阿哥平安出生，接着便是明玉赶走纳兰淳雪和陆晚晚…此后纳兰淳雪便投靠了高贵妃…在万寿宴之时又是纳兰淳雪替高贵妃出了重整西洋乐队的法子，将皇后娘娘亲手绘制的山水图比了下去……不自觉间攥紧了拳头，既然我的意志便是命簿正言，那我必将这命运，从头书写一番！

进了长春宫内院，我四顾一圈，找个角落低下头去，泪湿衣襟。仍是那样的院落、花畦和长廊，和记忆中并无二致，我的娘娘也该是那样的，好端端坐在宫里头等我，教我读书习字，摸着我的头唤璎珞。

我沉在思绪里久了，不曾察觉靠近来的人，小丫头一身艳红，鸦鬓簪着娇俏明丽的红色布花，俏生生站在我面前。用十足十清脆的嗓音吓唬我：“魏！璎！珞！”我一惊，看向她，明玉斜眼睛瞧着我，“怎么，病傻了不成，你这样口无遮拦的居然也能成为侍疾有功的忠仆，皇上的英明神武都哪儿去了……”她一张铜牙铁齿的嘴仍在絮絮着贬损我的话，我听着却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沾了喜意，我愿多听几句，舍不得打断她，这样有生命力的她，我想看上一辈子。

“喂，魏璎珞，你是不是真的傻了呀，我可骂你呢！都不跟我拌嘴，真是没趣，去备下些茶点，皇后娘娘约了纯妃娘娘下午喝茶作画。”

“哦，好。”忽然一阵泪意，我向小厨房去。重生后我的神经异常脆弱，昨晚看见傅恒是这样，今天踏进长春宫院落，看到明玉，想到即将看见的娘娘也是这样。不过我很放任自己这样的脆弱，每一滴为所爱之人流下的眼泪，都是在教我要好好珍惜，莫要重蹈覆辙，一袭嫁衣却满身是血的明玉，今生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赶忙着制出两碟牛乳酥，养尊处优数年，眼看着这厨房里的本事几乎丟光了，再沏了壶纯妃愿入口的苏州茉莉花茶，端起托盘，心下升起如释重负之感。

掀了门帘进去，娘娘俯身在书案的宣纸上勾画着松石山水，纯妃立在娘娘身侧，指着画笑语晏晏。我要多谢自己这在深宫中浸淫多年的好演技，才好把对纯妃的入骨之恨埋进眼底。

放下茶点，我侧过头去，望着娘娘作画，落下的每一笔都如此悠长。“好了。”娘娘搁笔而笑，那笑如徐徐绽开的莲，是我曾经立誓要守，却未能守护住的美好。

“快让嫔妾看看，诶呀，咱们娘娘墨宝当真秀逸，一幅洛神图，飘然若真！”纯妃掩唇而笑：“嫔妾这下没了主意，山水画还是洛神图，可真难以取舍！”我温顺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