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明是极不善于煽情戏的,也讨厌那黏黏糊糊的哭诉。
他的表情始终带着微笑,只是慢慢走进他梦中时常出现的那栋小楼时,脚步有些凝重。
他梦里的小楼啊,只是不知,还是否如梦里那般美好!
房间里很暖,堂屋里烧着火炉,暖意扑面。
叶天明慢慢走到餐桌前,年夜饭,好丰盛啊。他有多少年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北平到上海山长水长的距离,隔着的其实不是那些风俗而是他的心。
叶天明知道这样极其危险,他不能沉溺在这样的温情当中。但也有小小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就一晚,就一晚而已。
激动、哭泣,叶天明被明家的人都拥抱了一会儿
大姐拼命追问当年的事。
叶天明当年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对不起,大姐,之前只是记不起你了……
叶天明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的记忆断断续续而且模糊。并不能记起所有的事情。甚至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没有人明白,那是一个怎么样折磨人的事情。
叶天明十四岁的时候,被歹人绑架,后来着了大火,妈妈为了救他而死。
他是真记不得事情经过了
明镜我们找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回来?
也许是仇人吧,就算查清楚了,还重要吗?不重要了。
他拨了拨头皮,露出头顶那块伤疤。
明镜摸着他的那块疤开始哭,
明镜父亲临终前,抓着我的手,叫我照顾好你们两个。我始终是愧对他的。
她又抚摸着叶天明额前的那块疤痕,
这又是怎么弄的,你这几年是怎么生活的呀!!
明楼是呀,你那时还那么小,怎么生活的?我记得我们当时可是翻遍了整个上海滩。
叶天明先吃饭,慢慢说,我都要饿死了
叶天明深吸一口气,叫阿香拿来酒杯
叶天明好酒!
晃了晃手中酒瓶,熏然欲醉的样子。
明镜笑道,对明楼明昊说
明镜好,先吃饭,我记得你大哥有珍藏的好红酒,不介意拿出来吧?
明楼今天高兴,我把珍藏的好酒拿来。阿香,去取酒和杯子,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明楼大笑道
红酒上前,叶天明一饮而尽。
涩涩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割至心底,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晃动。
叶天明当时不知道自己是谁,被我师父救了。他是拳师,叫叶峰。
叶天明缓缓诉说。
叶天明我当时在一个路边,是我师父救了我。当时受伤很重,好像是撞伤了脑袋,什么也记不得了。我师父要去北平,就把我也带了去,我跟他做了好久的船,到了北平。
那个古怪的师父,没想到是共,产,党的埋伏到军统的特务。其实还是叶峰把自己带进了这条路。
他记得那个明日初升的清晨,师父问他叫什么,他什么也记不得,只隐约记得一个“明”字。那时他希望黑暗尽去、夜尽将明,便为自己取名“天明”!
叶天明我师父去年去世了。我一个还有点钱,就一直在香港大学学习。后来就又去当了兵。惹了点事被退了回来…
误打误撞碰了一个军官,王天风。那个疯子…可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啊!
明台小昊你惹了什么事儿?
明台忽然说道。
明楼和明诚保持缄默。他们不能对叶天明流露出一丝的失望,因为他们也是所谓的“汉奸”。况且,他们怎么能,在听到他这些年的经历后,忍心苛责?
明楼深深看了叶天明一眼
叶天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叶天明我跟一个军官打了架。磕到了头。那个时候就断断续续地记起来什么,也是总也不清楚。
叶天明我记得咱们家的楼,回到上海就一直找,一直找。今天路过时候,觉得那棵树好熟悉,看到我在墙角刻的字,这才一时兴起…
却是为了经常上街转悠备个案。
叶天明攥紧了酒杯,因为自己心里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醉意,一丝凄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伪装,抑或是自己的心声。
明台小昊…不怕了!有哥在!再也没人欺负你了!
明镜伸手抹泪,又怕惹得大家不快,强笑道:
明镜是高兴,明昊终于回来,是高兴的事!
叶天明拨弄着酒杯,忽然就笑道
叶天明用不着你保护…
这个声音如同寒风,让刚刚还温暖的气氛骤然一冷。
明台面上闪过片刻的尴尬,很快反应过来。
明台呃!对了!你不是叫大哥明长官?大哥也显然认得你,你们是一丘之貉
明楼喝道:
明楼怎么说话呢?
明镜这才反应过来
明镜你……你在哪里工作呢?
叶天明76号,刚刚上任一个月!委任状还是大哥签的呢,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记起来。怎么?大姐不喜欢?
明镜脸上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失望,最后转而对自己的自责——都是自己没有看顾好弟弟,才让他走上歧途!
明诚很快接话:
明诚大姐日前被76号冤枉,有些过节罢了,倒不是针对你。
叶天明这样啊!
叶天明面上风轻云淡。
叶天明76号也这样乱,看来我是任重而道远。
明楼不说了!
明楼打断众人的话
明楼在家里不谈国事不谈政治,是大姐立下的规矩。明昊回来,是明家祖宗保佑,应当举杯庆祝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气氛又恢复到温暖轻松。只是平静美好下的暗流汹涌,又有谁能看透?
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明镜笑得开心,明楼笑得开心,明诚笑得开心,明台笑得开心,连阿香也是开心的。
叶天明呢?他开心吗?他不知道,酒杯在手跟前,只是一杯一杯地灌着,又凝视着每一个人。
最后还是明镜按住了他的酒杯,不许他再喝了。
而明镜和明楼,心情亦是悲喜交集。叶天明离去的时候,明台叶还小,明诚到家不过几年时间;只有他们两个是看着叶天明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幼儿,长到一个翩翩少年的。
在他失踪后的无数个夜晚里,自责和思念缠绕着两人。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也不愿承认相认的机会渺茫,总是在幻想着,那个喜欢大笑总是昂着头的少年该以何种方式回家。
却没想过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身份。而叶天明的身上,又哪里还有记忆中那人的一丝影子?
酒足饭饱,明台又缠着明楼要他唱戏。
叶天明哈哈笑了起来
叶天明大哥的嗓子可是遗传的好,我怎么就这样了呢!
明诚何止没有,就你那公鸭嗓,也好意思说!
明诚翻了个白眼。
叶天明明三,你少说我,你唱歌很好听吗?还有,我自认为我唱的还行吧!
明诚我比你大,起码比你唱的好听!
叶天明又笑起来。别看他和阿诚差的年龄很大,但关系极像兄弟又像朋友,老是斗嘴打架,再一块儿被骂。
叶天明摸了摸口袋,道
叶天明我出去一下。
明镜干什么?
明镜拉着他的胳膊,总怕他又就此消失。
叶天明扬了扬手中香烟
叶天明呃,烟瘾犯了,我怕熏着大姐。
明镜就在房间里抽,不过一支烟而已。
明镜慈爱地看着他,努力在心中寻找幼弟的记忆。
叶天明哦!
明镜阿香啊,看看家里的烟灰缸放在哪里,给明昊拿来
明诚大姐真是偏心,我们都不准在家里吸烟。
阿诚表达着不平。
明镜你多大啦,做哥哥的怎么这样小气
明诚好,我做哥哥的,自然要让弟弟了。
阿诚故意看着叶天明,无奈说道
大家都笑起来。
作者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