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归

未归

作者：篍子言

清晨，山上雾气浓浓，白雪皑皑。光白色的山顶在腾腾雾气中若隐若现。微风轻轻起，雾气被吹开了点，山顶上的惺忪就像一位散仙，忽来忽去，飘忽不定。

山脚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缓缓前行。身影在偌大的山间显得弱小至极。细看，似乎是个少年，再细看，少年正背着一个比他更为娇小的人。

少年年纪虽轻，却有着结实的手脚。脸上的稚气未脱，眉眼间却有成年人的深邃。在片片白雪中屹立不倒。而此时，他曲着高挑的身躯，背上的人儿像是熟睡了般安静。他像是迁就着背上人一般缓缓向前。走得每一步都仿佛蜻蜓点水，似乎动作一大，就会惊扰到背上的人儿。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少年闭了闭眼睛，眉间略显疲惫。他站定了定，调整好步伐，手轻轻抬了抬背上的人。少年深吸一口气，提振了精神，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山上最深处。这里杂草丛生，紧密的树间自然的空隙形成了一条小路。少年弓着腰穿过树枝，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似是怕伤到了背上熟睡的人儿。

穿过枝桠，呈现出一间小木屋，木屋简单，却舒适清雅。少年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木屋，眼中瞬间浮现种种思绪。忽然，他笑了笑，闭眼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背上熟睡的人说：

“小澈，你瞧，咱回家了。”

声音很轻很温柔，就像幼鸟的羽毛。低沉的语调像极了在与情人说的耳语，含情脉脉却含夹着丝丝伤感。少年看着背上熟睡的人，眼中原先的疲惫消失殆尽，重新浮现的是无比的温柔与怜溺。

他看着背上的人熟睡般侧脸，仿佛就像沉睡的谪仙，安静美丽。

“小澈，你且安心了，以后谁也不会找到我们了。”

说完，少年看着有些破旧的屋檐，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容。他走进屋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陈旧的木门，僵硬的吱哑声就像打破安静的哭声。

少年动作缓慢，腾出一只手将床榻上的灰尘拂去，再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熟睡的人放到榻上。他理了理衣服，走出门外。再进来时，少年手上多了张被褥。他将被褥盖到那人身上，把所有漏风的角落都掖好后，再丢些木柴进炉炕里。

等忙完一切后，少年坐到床榻旁，静静地看着榻上熟睡的人，娇小的脸庞就像刚长大的雏鸟，眉眼间的清秀摆脱了世间的俗气，就像是一股清流。

“小澈，”少年温热的手掌抚上冰冷的小脸儿，撩开散乱在脸上的发丝。少年笑着，眉眼间是不尽的宠溺。“我们真的回家了。”

安静中，榻上的人还是那副从容的表情，没有动静。少年俯身，在身下人冰冷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少年就这么坐在榻边，手轻抚着安静从容的脸，嘴角是怜溺的笑。仿佛他能听到那般，少年在他耳边轻语。每每说完，都会在耳根处轻吻，每吻一次，都会停留片刻，再离开时，少年的唇微颤着，再吻下去，似乎是诉说着某种心情。

冬天，寒风刺骨穿过了树梢。树叶沙沙地作响，含杂着空中的破空声；大片的雪花随风飘落。风，穿过了密匝匝的树枝，绕过盘旋的大山，屹立着的梅花也被吹得动摇。大风如此这般肆意横行，霸道地掀起一层层风浪。

天，如此地恶劣，唯有树深处小木屋像与世隔绝般安静。

屋檐的挂铃被风吹地铛铛响，少年站在屋外，身上没有过多保暖的衣裳。他打着一把有些破洞的油纸伞，将手伸出伞外，雪花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少年低头看着手心的雪花。雪花化了，少年的眼色暗淡了。随即飘落一片梅花瓣，少年指尖轻捻着花瓣，血红色在白雪中显得更加刺眼。一阵轻风，清幽的梅香扑鼻而来。

少年仰起头，望着愈下愈大的雪，眼中似乎有说不清的思绪。他回过头，望着屋内一片清静和榻上安静如熟睡般的人儿，嘴角微微上扬。

“小澈，别担心，以后的事，有我担着。”

少年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升起的明月。幽蓝色的月光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少年的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幅度，月光下的深邃的眸子里，幽深似潭水，说不清思绪。

“小澈，我回来了，你，在哪呢……”

“小澈，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回家。现在，我们真的回家了……”

“可是，你在哪呢……”

少年低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泪缓缓滑落，滴落在手背上，慢慢向四面扩散，长拉出一条泪痕。

是落寞的泪，倾诉着种种思念。而那离人的泪呢，未归又能向谁倾诉？

月明如玉，昔人白衣胜雪。昔日的心心相印，两小无猜，如今却已成往昔。

明月千里寄相思，欲问伊人何时归？

[文／篍子言]

二零一八年十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