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江澄看了一眼蓝曦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个习惯，在自己表达想法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看一眼，迫切的想要通过他的表情读懂些什么。蓝曦臣一反常态的皱着眉头，看得出来有些疲乏与烦躁。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先下去吧。\"

　　\"是，宗主。\"

　　\"蓝涣，要不我们休息几天，再去管这些事情？\"江澄的手反握着蓝涣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阿澄，你觉得做这件事的人，和散布谣言黑水有灵珠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针对魏婴他们来的？\"

　　\"对。\"

　　\"你想回云深？\"

　　\"对不起。\"

　　\"蓝涣，你没有必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想让忘机他们过来。\"蓝涣嘴巴抿成一条线，手里微微有些用力。江澄恍然大悟，轻轻一笑。

　　\"好。\"

　　\"阿澄，你答应了？\"

　　\"嗯，不就是过来嘛，既然蓝忘机不拦着我去云深，我也没必要拦着他来莲花坞，我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的阿澄最大方了。\"

　　\"贫嘴！\"江澄看到蓝曦臣眉眼都舒展开了，心里欢喜，可是还是别过头，执拗的只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担忧了起来，他想能够从莲花坞的地牢里放走那妖的人，一定是莲花坞里的自己人，而且是核心出了问题。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去抓妖怪了，毕竟那妖怪自己能抓她一次就可以抓第二次，反而是抓内鬼不好办，一不小心就容易闹的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境地。正在江澄暗暗思索的时候，蓝曦臣握紧了他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示意万事有我。江澄抬起头，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一个好天气，明媚了整个云梦。

　　\"阿澄笑起来真好看。\"

　　\"…………\"

　　所谓查案，自然需要有线索，没有线索也是寸步难寻，于是乎只能等，等那个人先按捺不住，露出马脚才是办法。毕竟他们四个都不算这方面的行家。于是，云梦出现了鲜少的一幕。四个人聚在一起喝茶，不过也不会是喝茶那么简单，魏婴总是时不时的搞些小动作，比如在桌子底下用脚去踢蓝忘机的脚，或者是手有意无意的略过蓝忘机的腿，再时不时抛个媚眼什么的。江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突然把茶杯重重的一放，水也被震的滴出来几滴，蓝忘机皱了皱眉头，一双寒霜似的眼睛看着他。

　　\"魏婴，你能不能安分点，不要搔首弄姿了。\"

　　\"你是不是羡慕？\"

　　\"羡慕你个头。\"

　　\"你要是羡慕就直说，蓝大哥也会愿意让你这样的。\"

　　\"你要逼我动手？\"

　　\"欸？能不能好好说话？\"

　　\"是你不会好好说话。\"

　　眼看两个人又要闹起来，就被蓝家两个一个一个给拖开了。这个时候江澈就跑了过来，\"宗主，青荷镇里出了吃人的妖怪，听他们描述很是像那个杜鹃鸟。\"

　　\"那杜鹃居然吃起人来了？！我之前还念她化形实在是不易，只是关起来希望能够感化，没想到，居然如此凶残了。\"江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厌恶。

　　\"阿澄，不可冲动，之前这个杜鹃妖需我三人才可以击败，如今修了邪法吃起人来，必然是今非昔比。\"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外面的人怎么办？而且就算是我们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我们。\"

　　\"那也需准备妥当了再去。\"

　　先下四个人开始准备，又带一些门生弟子，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还不待他们准备停当就听到外面动静非凡。江澄迅速出来探看情况，随手截下一个门生问，\"怎么回事？\"

　　\"司画，被妖怪带走了。\"

　　\"你说什么？那妖怪还敢回莲花坞！\"

　　\"不是，司画是外面被抓走的。\"

　　说起司画，是不夜天后江澄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孩子，那个时候司画约摸五六岁的模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小脸冻得通红，可是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像是天上的星辰。江澄心一软就把人带回了家，朝夕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毕竟人非草木，这些年早就当家人一般看待，而且江澄又是个特别护短的，在他看来这就是明显的挑衅，于是怒气上来，压也压不住了，提着鞭子就要去找人。余下三个人没有办法也就只有跟上。等到一行人追到了落迦山，一脚踩到了那浓浓的白雾中，听到了戏台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才发觉中了圈套。

　　这雾与上次的雾不大一样，黏黏稠稠的，让人觉得恶心。耳边传来的还是那牡丹亭的腔调：\"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者不可与死者，死者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江澄听的头都大了，大声一吼：\"什么生啊，死啊的，这次不会再放过你了。\"江澄往前踏一步，突然四周的雾抖了抖不见了。周围的景色也变了，四周环顾一圈看到了一片湛蓝的湖泊，远处又一片竹林，和一隅茅草屋，一派世外桃源的样子。他很快就看到蓝曦臣带个斗笠在湖边钓鱼，虽然是渔民的装扮可是还是挡不住那人通身的仙家气派。江澄心下了然，这个地方是自己的梦，自己曾无数次梦到过和蓝曦臣归隐。他清楚的明白这是个幻境，于是他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场景印入眼底，印到心头，深吸一口气，手按上腰间的三毒，缓缓的走向蓝曦臣。

　　那个蓝曦臣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阿澄，你来了。\"

　　江澄看着那个人熟悉笑容，觉得真真是美玉无瑕，不由得呼吸一滞。随后三毒从上插入蓝曦臣的腹中，看着那个人渐渐凝固的笑容，流出来的殷红的血，江澄感觉脸上一片清凉。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觉得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阿澄？！\"

　　四周的场景就像是被投了一块石头的湖面，水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来开了。白雾又开始笼下来，等到所有的场景都恢复正常后，江澄发现三毒还是插在蓝曦臣腹中，蓝曦臣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低着头看着三毒。然后轻轻的喊了一句：\"阿澄？！\"

　　江澄再也没有握住剑的力气了，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蓝曦臣，用手想要按住伤口，可是不管他怎么样，那里还是一直往外面渗出猩红的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阿澄，不怪你。\"蓝曦臣的声音小的渐渐听不清，最后一点尾音也随风而逝。

　　\"怎么回事？\"江澄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怀里的人气息全无，身体逐渐的变冷。

　　\"咦，你怎么还不陪他去死？\"

　　江澄抬头看到那个杜鹃妖正低着头打量着他们，抽出紫电想要和她斗个你死我活。那个妖物一边闪避，一边发问：\"你为何不陪他一起死？\"

　　\"就算要死，也要杀了你报仇。\"

　　\"杀了我报仇，可是杀死他的人不是你吗？\"杜鹃觉得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一双眼睛睁的大大，嘴边还带一抹嘲讽的微笑。

　　江澄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了下来，喃喃自语，像是自我安慰一样：\"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是你，是你设的局。\"然后声音有了些底气，\"是你设的局。\"

　　\"是我设的局又怎样？难道动手的人不是你吗？\"

　　\"…………\"

　　\"诶呀呀，你怎么下的了手？你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还不是因为你不敢陪他去死。\"

　　\"不是的，我没有。\"

　　\"都说情之所至，生者可以与死。看来是你不够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