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成说（上+中+下，全文）
终于写完了，放一个全文。
※设定奇奇怪怪，很多传说是我编的。
※总而言之就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
※还是不要脸地希望大家多留一些评论啦，谢谢。
《成说》
1、
妖族天生有罪。
2、
江澄是一只狐狸。
而且还是一只修炼了千万年的狐狸，早在不周山被撞倒之前，他便为一方大妖。
自他的兄长魏无羡在千年前陨落之后，他便成了妖族之最，全族大大小小妖兽便从那时起，只受他庇护，分摊雨露。
如今又过了几个百年，族里族外的命格转了几盘，来到了一个转折点，这天来时，常年都藏在深山老林里苦苦修炼的妖族们竟倾囊而出，聚集一地，同跪拜在一妖脚下，万妖齐呼，震天动地。
正是那日，江澄称帝。
贵为妖王，封号云梦。
3、
可天有不测风云，不知是不是因为妖族的本来的待罪之身，称帝之后的江澄没过三天，离奇失踪。随之，天下一片哗然，妖族顿时又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尴尬境地。
于是，平常都藏在江澄羽翼下的金凌不得不出世，独身一人撑起大梁，顶着各方大妖施加的压力，对外宣称妖王闭关。
自此，云梦莲花坞，再不见客。
4、
九天雷动，江澄想是他的天劫到了。
仔细数一数，他竟然有八千年没渡过天劫了。云潮翻涌的天在他头顶之上，蔑视了他，也蔑视了整个妖界。
他虽为妖王，却也难逃妖族千秋万代所要背负的罪孽。
天地不仁，不过如此。
上、
有一处神府，名云深不知处，落于姑苏。
神府的主人姓蓝，不知其修为，不知其号。
正是这不清来路的主人，救了刚受了天劫的江澄一命。
江澄想起，那日他从血泊中挣扎出来，一步一血印，强行运功，本打算回云梦，却不小心半途从云气上掉下，化为原形，倒在了云深不知处门前。
造化弄人，一向与神族泾渭分明的他就此欠了这么一个小神一大笔人情。
他看着那小神为他上下忙活，止血，接骨，几乎是捣了一整天。
才把他从门外……移到了里屋。
他颇为无语。
那神一边拧着手帕，一边对他道：“你刚受了天劫，修为损了一半，我看你身上还有未散的灵力，想必你应是不久之前刚运过功。虽我不知为何你要这般勉强，但这种轻生的法子……下次还是换个吧。”
听到最后一句，江澄竟然有些被噎到。
他抬眼仔细瞧了瞧这小神，一张脸生得极好，眉眼温柔慈善，只是这气度实在不凡，要不是那神格骗不了他，他还真以为眼前这人是哪位帝尊般的人物。
还有这嘴……吐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话。
江澄干脆背过脸去，任由他摆布。他双目紧闭，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宜。
刚称帝便受天劫，这霉运大作得真是令人不知所措。现在他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他的外甥金凌就算是再能瞒天过海，年纪也尚小，掩得过初一掩不过十五，他必须得尽快养好伤，赶紧回云梦才是，妖族上下，还需要他。
沉思许久，江澄的眉头越来越紧。
也就是此时，那小神又说了一句：“妖族最近并无大事，妖王虽然闭关，但毕竟你们妖族以修炼为本，就算是妖王陨落，长老们争位，那离现在还很远。更何况……妖王还没死呢。”
江澄睁眼，目光略带惊愕。
那小神却笑了笑，道：“受了天劫，修为损了一半，身负重伤，别的妖恐怕都半死不活了，你竟还能强行运功，修为这么高的狐狸，除千年前在三界叱咤风云的魏无羡，恐怕就是那位身在云梦的江澄了。你若不是妖王，那我都猜不出什么人是了。”
全部猜中。
“你不怕？”江澄终于开口，眼前这人虽为神族，但神格实在是低，神力更是浅薄到寥寥无几，这么盲目救下他，不仅是吃力不讨好，更很有可能会引来杀生之祸。
妖，毕竟茹毛饮血、忘恩负义惯了。
有些落在凡间的散神，便经常成了大妖的口中餐。
弱肉强食，乃是天道。
“你受我一命相助，定不会把我如何。”
那小神说话的语气永远不卑不亢，不急不慢，倒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信得很。
江澄见他这般，却突然笑了。
“放心，我对弑神，真是一点都没兴趣。”
那小神依旧笑着，整个人像是要化作一缕春风，一点一点地拂在江澄的周遭，让他不自觉放松下来。
“你是司管什么的？”
“人间草木。”
“叫什么名字？”
“蓝涣。”
江澄自那一日便在云深不知处住下，安心养伤，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由蓝涣带回来的妖族的消息。
金凌果然没让他失望。
整个妖族，竟然被金凌打理得井井有条，做事风格不仅继承了他的凌厉，老辣，杀伐果决，很多事更是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丝毫看不出来那日他离开云梦时在他怀里痛哭的模样。
他听着蓝涣说，不禁笑了笑，无关其他，只是身为长辈，听到自己悉心教养出来的孩子如今有如此作为，发自内心的欣慰。
听完，他还往蓝涣怀里继续蹭了蹭。
他现在被打回原形，化成白狐，腿脚皆断，每天都只能被蓝涣抱来抱去，所幸蓝涣的怀抱温暖非常，在隆隆冬日里是一个好去处。
江澄为狐，贪图安逸，本就是本性。
他阖眼养神，却突然闻到一股酒香，香气浓郁，浑厚又清冽，竟是他没闻过的味道。
猛地，他睁开了眼，眸子里点上了几束光。
蓝涣看到了他的反应，觉得好笑，便把他抱到了石桌上，开了那坛酒，用手轻轻蘸了一点，放在了江澄的嘴前。
江澄也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对，便伸出舌舔了舔，液滴入喉，竟是这般的美味。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江澄想饮上第二口。
蓝涣看他竟然这般着急，也不特地吊着他胃口了，又把他抱回自己怀中，倒了一杯，动作缓缓地喂给了他。
“好喝吗？”
江澄舒服地眯起了眼，浅酌几口，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里面，可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是梅花。”
竟是梅花……
从入秋到隆冬腊月，他竟然已经在蓝涣身边待了这么久了。
从刚开始的陌生到如今的熟知，仅仅几月。
个中功劳，恐怕都得归功于温文尔雅到极致的蓝涣。
虽是一介小神，但他身上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见识之广，心胸更是丘壑林立，每次谈事，倒真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帝君。这等眼界，委屈在这种神格中，江澄竟然是想不通。
“蓝涣，这酒可有名字？”
“暂且没有，不过刚刚我却想到了。”
“什么？”
蓝涣弯了弯眉眼，更是好看，他望着江澄，慢慢道：“天子笑，就是这个名字。”
星眸如画，里面满满映衬着的都是江澄，人间俗世都爱说是美色误国，但美色……却也误人啊。
事事都瞒的过，但却始终骗不过，骗不过那一下真实的惊慌失措，更骗不过心如擂鼓的自己。
也不知蓝涣给他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江澄恢复的速度竟然是以往受伤的好几倍，如今，他似乎可以渐渐化形了。
但是毕竟还是有些不足，比如耳朵和尾巴始终都收不回去，看起来不仅王威尽失，这般看来，还颇像……女子。
蓝涣曾经撞到过一次，真情实意地夸他好看，仙人之姿，他竟鬼使神差地面红耳赤了起来，然后又化成了原形，抱也不让蓝涣抱了。
堂堂妖王，竟然也学着别人害羞了起来。
蓝涣轻笑，又不死心地将他抱入怀中，好像是哄他，道：“莫生气了，我……并没有把你当做女子。”
“那你帮我当做什么？你的宠物？……蓝涣，你好大的胆子。”
蓝涣惊愕，似乎有点想不通江澄为何突然动怒。
看对方这般反应，话才出口的江澄其实是后悔的。其一，蓝涣也并未说什么，其二，他身为妖王，虽然性格确实有些不足之处，但也不是会无理取闹之人。
说出这话……
其实只是一时间脾气上来，乱了方寸。
察觉到这点，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为了一人而失态，自从那人陨落之后，竟碰到了第二个。然，失态的本源却是不同的。
他颇为自己恼怒，更为无助。
“蓝涣，”江澄的声音很低，竟有些颤抖，“待我病愈，你同我回云梦可好？”
中、
那日不欢而散。江澄虽早有所料，却挥之不去心里的落寞。但他没办法忽略，因为他那么清清楚楚地看见，蓝涣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眼神中闪过的闪躲，还有周遭空气中一瞬间涌上来的疏远。对方最后还是从他炽热，还带有难以置信的恳求的目光中抽身离去，最后唯独留给他的，只是淡淡一句，“失陪。”
江澄如今独坐在庭院中，摇了摇头。
他自盘古开天地之后便出世，集一身灵气化而为狐，虽为妖，却也是当下万千神灵的先辈。历经万年，也亲眼目睹上古蛮荒之时，诸神争斗，天塌地陷，生灵涂炭，旧神陨落，新神更替。那些令人生畏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也不过只是他弹指一瞬。如今，他已修得万物难以比拟的一身造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且受万妖拥护，瞩目称帝，君临整个妖族，放眼三界，已是极尊。
可他这般神通广大，权势滔天又如何，现下，却连要一个人……都要放下身段来，可还是求而不得。
他再度阖眼，抿了一口酒，酒中的辛辣早已掩盖了淡淡梅香，香气还未入喉，便散在了舌尖。
只得报以一笑，笑中满是无奈，勾起的唇角尽是苦涩。想他自化灵之后，从未曾求过什么，甚至是天降大不公的罪孽也受得甘之如殆，他本以为自己会这般直到陨落，却曾不料，冥冥之中，他竟已动了凡心真情。
若把情事比喻成博弈，那么他还没开始便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江澄放下酒杯。
山间忽然有飞禽飞过，似乎是惊到了这株寒梅，翩然落下一片的花瓣，停在了酒里。
蓝涣收到了一封信，这次寄信之人竟请动了九天凤凰托书捎来，信上只有二字：速归。
他皱了皱眉，转头就对凤凰道了一声：“烧了。”
凤凰不为所动。
“好，”蓝涣点了点头，“那我便自己烧。”
说完，他作势要去拿近在咫尺的蜡烛。
“泽芜君！万万不可啊泽芜君！”
凤凰突然狠狠煽动翅膀，落在蓝涣身边，想要阻止蓝涣的一切动作。接着，他们又齐齐化作人形，跪在了蓝涣跟前。
异口同声道：“我等只是希望……泽芜君能早日回天界！”
“哦？早日回天界？”蓝涣眯起了眸子，神态似乎是怒极反笑，他道：“天界一众自上古开始便把我与晚吟拆开，分分合合千万载光阴，晚吟本应有神格，尊为一方神兽，天界各位一句生性妖异，必成大害便把刚能化形的他打入下界为妖，受尽了天劫之苦，倒真是把娲皇后族看做是一文不值。且到如今，晚吟的伤都还未痊愈，我不能离身，你们走吧。”
“妖王记忆有损，怕是……”
“你们还不走？”
“……泽芜君！”
“思追，景仪，送客。”
蓝涣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而他道完那两声名号，原本伫立在房内的两尊青铜人像却化成了两位童子，手握拂尘，脸色淡漠，像是要马上把这两头不知好歹的鸟人赶出门外。
绕过屏风，走进内庭，再过了一道长长的回廊，蓝涣碰巧在庭院里看见了正在小憩的江澄。
他悄悄靠近，又看见放置在一旁的酒坛和酒杯，心下顿时明了，就不经意觉得好笑，心情刹那间舒畅不少。
一只醉狐狸……
笑着刮了刮那挺翘的鼻梁，蓝涣又掏出一香囊，放在江澄的鼻尖晃了晃，没过多久，江澄的呼吸就愈来愈低，看来是彻底地熟睡过去了。到了这时，蓝涣才敢轻举妄动，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揽了过来，又动作轻缓地将整个人打横抱起，挪步回到屋里。
好不容易才舍得把人放到床上，蓝涣克制不住自己地亲了亲江澄的额头和眉眼，抚着对方的长发，他带着歉意道：“抱歉，那日我只是太过惊喜……吓着你了吧？等你醒来，我答应你，一起回云梦。”
“真好，如今我找回你了。”
“哪日我们再上一次昆仑，回到天阙，再去看一看你出生的地方。”
蓝涣拉着江澄的手，笑得满足而又苍凉，回顾过往，纵使太帝历经不知多少岁月，看过多少日升月落，却还是忘不了，女娲将陨前，曾交给他的两团灵气，乃是她最后的气息。后来忘机出世，其中一团竟主动靠近，后化成红狐，成了三界中最呼风唤雨的魏无羡，不过最后魏无羡自甘陨落，去寻母皇，忘机深情，便与他携手一同前往宇宙之边。而他手中的那一团，就化成了江澄，他从小便把江澄养在身边，刚开始只是一只连云气都驾驭不稳的小狐狸，后来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渐渐能吸天地之精华，终有一天，在他的面前化为人形。
他还记得初见江澄的人形时，自己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曲大乱。
那时忘机和魏婴还小，江澄更是，他不敢有所动作，等他的小狐狸大了，再坦诚心意。
却不料……竟是他一直自尊到极致又不肯放下架子的小狐狸先表明的真心。
犹记那日的狂喜，还一清二楚。
也犹记自己前几日的狂喜，还是一清二楚。
眼底里的沧桑掺着喜悦，蓝涣看着眼前人，心里早已没了其他。
这是，他的晚吟啊……
“涣……”
江澄一声梦呓，忽然将蓝涣拉回了现实。
他的双瞳猛地瞪大，晚吟，晚吟刚刚在说什么？
“涣，涣，蓝涣……”
“我好想你……”
蓝涣的身形猛地一僵，动弹不得，就如前几次费尽千辛万苦寻回记忆了一般，他说，我好想你。
下、
有一瞬间，蓝涣希望江澄就这样躺在他身边永远不要醒来，而一直以来都缠绕他心中挥之不的江澄失忆这件事……也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若是晚吟能以全新的身份再喜欢上他，那么也不为一件坏事。
细细想来，那些记忆……多半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蓝涣轻轻叹气。
随后，他伸手将床帘放了下来，天色还早，想必晚吟还能睡很久。
在江澄睡熟不久之后，蓝涣匆忙地出了山门。
他站于山脚下，一处河岸边，发现河里的鱼儿们正焦躁不安地四处逃窜。便抬头，望见了乌云密布的可怖苍穹。原来……在云深不知处的结界外，在这茫茫天地间，竟是雷雨大作，狂风肆虐。
太帝闭上了眼，任由雨点打在自己的身躯。
冥冥中自有定数……这一切，有因有果，在劫难逃。
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蓝涣曾帮江澄找回过三次记忆，那些珍贵的回忆分别被封印在三个不起眼的夜明珠里，散落在了人间。三颗珠子，巧妙又嘲讽地以蓝、曦、臣三字命名。里头装载着的竟是江澄和蓝涣的全部记忆，天界所谓的元老天尊竟把他留在江澄生命里的印记抹得一干二净。当时他羽翼未丰，温氏一族横行三界，天上天下一时乌烟瘴气。为了长远，他只得忍气吞声，一边调查温氏一族，一边寻觅江澄的下落。那是一段至今都会让蓝涣感到分外无力的日子。身居高位却无实权，古老的天界在当时已经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改革迫在眉睫但寸步难行。
原本几个天界的氏族早就看不下去，准备联手铲除温氏，还三界一个太平。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离奇失踪多年的魏无羡突然回到温氏不夜天，惊才绝艳、一骑绝尘如他，设防重重的仙府，他一路取人性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竟全程畅通无阻，也不知是无人可拦，还是无人敢拦。
当日血洗不夜天之后的景象，蓝涣还历历在目，不得不为女娲后族的力量所震惊。而这一惊天之举，大概也化为了经历过血洗不夜天之后的天界元老们对女娲后族的忌惮。
后来，忌惮变成了猜疑，猜疑促成了污蔑，污蔑便愈演愈烈，原本只是好好在云梦修炼的两只灵狐，最后却都落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所以无论温氏是否被灭，天界这些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所谓神族们，是容不下云梦这两位双杰的。
正因为如此，他的改革事到如今都没有向前推进一分，天界的倒退，似乎已经是定数。
纵使他是太帝，也于事无补。
天界倒退，人间世态炎凉，他蓝涣空有一颗救世的心，一身神力，却少了那个力挽狂澜的本事。
九天之上的命格，就当真如此吗？
他从未狂妄，却要笑这天地，笑这三界，笑这苍生。
所以，纵使雷雨加身，狼狈不堪，蓝涣也不信。
并非无力回天，他只是在等。
托香囊的福，江澄足足睡到了冬雪消融。
人间已经是换了一种样貌，冬去春来。
等到蓝涣再见到江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梅花也已经不开了。
他的小狐狸终于是熬过了凛冽寒冬。
……即使对方已经强大到不用他再担心了，他却还是无法完全改掉这个多年的习惯。
还是在那个院子里，还是同样的一盏酒。
江澄神采奕奕。
“我要走了。”他的语气却很平稳，听不出什么太大波澜，仿佛那一夜的仓促告白只是酒后戏言般，醒来就可以一笑了之了。
蓝涣极少见地，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路顺风。”
幸好自己酿的酒足够辣，也足够烈，才能将这如洪水猛兽般的不舍咽回肚里。
可原本神采奕奕的江澄却突然之间黯然，张口想说什么，但发现蓝涣并不在看他，顿时他便失了要说下去的兴趣，只是循着对方的目光，一同看过去。
那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
按时日算来，这株桃花似乎来得太早太早了。
蓝涣轻轻道，“桃花都要开了。”
江澄也点点头，也笑了一声，道：“传说中太帝居住的地方，叫天阙，有九千九百里梅花，九千九百里桃花，只要太帝轻轻一挥手，昆仑山巅便会下一场五百年的花雨。”
蓝涣一震。
对方看他沉默，就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传说离如今已是很远了，几千年了，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神灵，再也没有飞禽走兽看到过昆仑花雨，那地方，倒好像真只剩下了不见天日的积雪。”
“天阙原本只有梅花，可不知怎么了，有一日竟然齐齐冒出了九千九百里的桃花。”
江澄说着说着就又喝了一口酒。
“我倒是想起来了，太帝也喜欢拿梅花酿酒。”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又似乎什么要马上脱口而出。
“传说还说，太帝有一只白狐……”江澄看着毫不为所动的蓝涣，捏着酒杯的手越来越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初春的寒意钻入他的肺腑。
“蓝曦臣，我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想让我走吗？”
几乎是那一瞬间，江澄感受到了对方同样颤抖的嘴唇贴了过来。他们是相隔了千万年的恋人，却又是陪伴了千万年的恋人。
有一种早就约定俗成的熟稔。
这一吻，地老天荒。
蓝曦臣等到了。
一年后，又是一个初春。
妖王出关，太帝回到天界，激起轩然大波。
几日后，天界仙督金光瑶一事被全盘托出，披露了几千年的惊天阴谋，无数冤案被平反，无数神族因此被扔出三千银河外，打入下界，堕入畜生道。
太帝泽芜君回天，众神归位。
前路再无阻隔，一场浩浩荡荡的改革便从九重天开始推行，久旱逢霖的天界焕然一新。
也便是蓝曦臣回到天阙的那一天开始，昆仑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雨，绵绵不绝，将要落上一个五百年。
蓝曦臣搂着江澄，两人坐在一颗巨大的桃树下。
“晚吟，天界在考虑要不要还你神格，你意下如何？”
“不必。”
“为何？”
江澄从身边捡起一枚花瓣，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似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本就为狐，被剔除记忆堕入下界之后便行妖道，千万年来不曾改变。我想如今这样，已经很好。”
蓝曦臣轻笑，看了看江澄舒展开了的眉毛，也真是难为他的小狐狸说话能这么令人舒畅……
“那天劫呢？”
“无妨。”
“晚吟，”蓝曦臣牵起江澄的一只手，把它凑到唇边浅啄了一小口，“我会心疼。”
江澄听到这般说话的蓝曦臣，眉毛抽了抽，但他又不肯认输，只得略带不自然道：“泽芜君医术无人能及。”
语气中的别扭，这么多年来也还是没变，还有对方那股坚持，也难以撼动。
罢了罢了，太帝摇摇头，也不再继续劝阻，你若是想为妖，那便随你吧。
于是又一挥手，那是下一个五百年。
天阙无四季，花便会永不衰败。
无边无际的九千九百里桃花将会永远盛放。
传说也将被改写，永远流传。
在人间的故事里，
他们承受了千万年的思念，沧海巨变，终于在千帆过尽之后，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全文完。
魔道祖师曦澄
作者：无端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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