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雷战很快来到龙霄的家，老远的就看见龙妈妈站在门边，正向自己的这个方向张望着，心里一暖，霄霄，我该如何回报你？即使离去，你依然留给我这样的温暖。

停下车，雷战开门下车。

“阿姨，你怎么又等在外面？这天太热了，小心中暑。”

“没事儿，阿姨想着你也快到了。快进屋，我买了西瓜，冰镇好了，就等着你来呢！”

进了屋，雷战坐在沙发上，龙妈妈去厨房冰箱里端出切好的西瓜。

“快吃！正好解解暑。”

两个人坐在客厅聊天，也没什么特定的话题，只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中的琐事，还有龙霄。

是的，如果说还有什么人敢在雷战面前提起龙霄，那也就只剩下龙霄的父母了。他们会提起龙霄，不是刻意的，而是偶尔的回忆。雷战当然不能拒绝这种回忆。雷战曾很多次看见龙妈妈躲在一边偷偷的擦眼泪，但是一旦面对他，就又会是一副开心的样子。雷战不敢，也不忍心揭穿这个谎言，他们都一样，还在慢慢的适应和缓解失去龙霄的这份伤痛。

晚上，龙司令回了家，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雷战和龙司令下了几盘棋，就被龙妈妈赶去睡觉了。雷战回到新年时他曾住的那间客房只觉得了无睡意，看看头上浅黄色的灯光，眼前浮现出那一次两个人温情相拥的情景，果然在这个家里自己会变得胆小而伤感。虽然心痛，但是却不舍得逃避这样的回忆，即使痛苦，我也还是想记得你。

一直睡不着，雷战起身，想了想，去了隔壁龙霄的房间。这里的摆设一如从前，还是新年时两个人一起看漫天烟花时的样子。雷战来到窗前，窗外是一树盛放如霞的紫藤花。他耳边回响起白天时龙妈妈对自己说的话：今年霄霄窗外的紫藤有点奇怪，每年都是4月份开花的，今年却一直不开，我以为是生病了呢，可是看叶子也长的很好，没想到竟然在这个盛夏开花了！

雷战伸手，轻抚着一株繁花悬垂的紫穗，淡淡的花香轻轻萦绕在鼻尖。

花开的这么晚，是不是在等待着有一天，她会回来欣赏呢？

雷战第一次听人提起紫藤花就是在泰国的那次，他记得乔楚说过，想再看看龙霄窗前的紫藤花……任务结束回来后，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上网查了紫藤花的相关资料，想来那时候，自己就把龙霄看进了眼里却犹不自知吧。

紫藤花的花语：沉迷的爱，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

想来，那是乔楚对龙霄的感情吧？

而现在，也是自己对龙霄的感情：我执着于你，难忘旧情，割舍不下。

雷战曾经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完全理解了当时乔楚去世后龙霄的感受，失去了一个曾经参与涉足过自己所有感情境界的人，世界骤然间变得苍凉而空白。那种所有的感情都毫无依托的寂寞感和空虚感瞬间吞没了他，原来那时的自己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没能好好的安慰龙霄。后来龙叔叔却告诉他，自己和龙霄是不同的，因为那时的龙霄对乔楚没有男女之情，她只是因为很重视乔楚，愿意为了留住他而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只是最后没有成功。

想来龙叔叔是不想自己太自责于过去才特意告诉自己这个吧，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想和龙霄在一起的那天起，过去的种种都不算什么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即使没有开灯屋子里的一切也很清晰，雷战回身走到龙霄的床边坐下，拿起放在床边柜上的一本书。那是龙霄新年假期时看的书，应该还没有看完。他拿在手里翻了几页，发现书里有一张书签，上面是典雅的青花，透着淡淡的檀香味。翻过来，却发现书签的后面有两行字，是龙霄的笔迹。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霄霄，这是你的预见，还是你一直存在于心里的顾虑呢？

雷战放回书签，慢慢的在龙霄的床上躺下来。鼻息间渐渐的充斥着那熟悉的味道，眼前似乎也看见那个人站在那里，如曾经那样，对自己温柔浅笑……那些温暖的、甜蜜的、开心的过往一一浮现，让自己痛如刀绞，让自己避无可避。

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下，亲眼看到那漫天火光的时候雷战没有哭，在医院醒来如魔癫狂的雷战也没有哭，多少个夜里从梦里惊醒时雷战还是没有哭……然而，却在这样一个宁静而温馨的夜晚，眼泪决堤而下……

雷战张着嘴，似乎在无声的嘶吼，汹涌的泪水打湿脸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撰住，那种痉挛的，跳动的痛楚清晰的传来，争先恐后的想冲出体内，可最后却全部堆积在自己的咽喉处，被捆绑着，束缚着得不到释放。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胸腔里又传来那种熟悉的痛感，就像龙霄离去的那一天一样。

那是伤口，从来就没有好过。

我只有在这样的夜里，才敢肆无忌惮的流泪。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温热中有些微的痒，雷战慢慢的睁开眼，入目一片朦胧的紫色云霞……啊，昨晚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啊。

起身回到房间，对着镜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好，没有什么异样。打理好自己以后雷战下楼，龙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小雷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恩，挺好的阿姨。”

“很快就吃饭了，今天要回去了吧？一会儿你龙叔叔要去司令部，你和他一起走吧。”

“好，我一会儿和龙叔叔叔一起走。”

早饭后雷战和龙妈妈告别，然后和龙司令一起出了门。如今两个人相处起来十分自然，就如一般的父子一样。

龙司令看着专注开车的雷战心里叹了口气，即使龙霄是自己的女儿，如今人已不在，雷战不该一直执着于龙霄的死，难以释怀。可想去劝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雷战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清醒。

恰恰这种清醒是最残忍和痛苦的。

到了军区司令部，雷战把车停在龙司令办公室所在的楼门口，下车为龙司令拉开车门。

“龙叔叔，我就回基地了，下次休假再去看你和阿姨。”

“好，你自己也要保重自己。”龙司令想了想，最终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雷战按点头，抬手敬礼，目送龙司令的身影走进办公楼的大门。突然看见那次和老狐狸一起来时曾经见过的那位刘参谋从楼上急急的下来，刘参谋看见龙司令以后目光一亮，向龙司令奔去。

是有什么急事？雷战脑中不自觉的划过这一想法，想来也不是自己该参与的，于是转身，开门上车。

没想到……

“雷战！”龙司令的声音仓惶而震惊，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雷战赶紧回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怎么的，一颗心突然狂跳，似要挣脱出胸腔。

紧接着，龙司令混乱急促的话语让雷战一刹那如遭电击，脑中一片空白，再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信号突然出现了！霄霄身上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