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分线】第四章：作废

闵玧其十三岁的那年冬天，记得是下了好几天的雨夹雪，出去站一会儿吹气都成了白雾。

因为家里暂时没人 林沅妤放学的时候跟着闵玧其回家，等着哥哥来接她。

闵玧其在柜子里四处翻找着，才终于找到了一床以前的被子，一股子霉味，林沅妤被呛得直咳嗽。

“天气好的时候晒晒总会好的。”

闵玧其嘀咕着，然后将被子塞给林沅妤，帮她收拾着地铺。

冷水冰凉，他一手扎在冷水里洗抹布，然后拿起来擦了擦墙壁一角，白白的脸皱成一团。

闵玧其你将就一下吧，我马上就擦干净。

因为门口漏风，闵玧其没让林沅妤睡门口，自己把小棉铺搬到了门口抵住风口。

小小的屋子，一个帘子两铺床，不大的空间里塞不下什么东西。

林沅妤突然注意到了一沓放在窗台上的琴谱。

她不认识琴谱，觉得新奇，便好奇地问。

林沅妤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闵玧其摇了摇头，只说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知道他在唬人，林沅妤一点都不相信，又问。

林沅妤我看你这么宝贝这东西，潮湿的天气放在窗台上吹着，就怕纸湿了看不清字对不对？

林沅妤是不是琴谱啊，上面的符号好奇怪。

闵玧其抿了抿唇，似乎知道他说了林沅妤也不懂。

闵玧其那是音符，每个音符的声音音调都是不一样的，单独的个体连接在一起，最后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乐曲，是不是很神奇？

林沅妤哇了一声。

林沅妤这些你都认识吗？像电视里面一样一听就知道吗？

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微黄的灯光下，他用细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话声，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我都听的出来，天生的。”

“不管是什么，我都听得到。”

耳朵，曾是他最骄傲的资本。

林沅妤血丝密布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膜，发抖的手抓住闵玧其的手腕，看着他有一瞬间慌张无措的眼神。

“呀闵玧其，你……”

闵玧其沅妤？你怎么了……

看着林沅妤突然转变的情绪，闵玧其整个人都心虚地僵在那里，眼神四处乱飘。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林沅妤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她发现了吗？

闵玧其的双唇有些发干，他一点点地挪开了自己手指，然后拉了拉林沅妤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闵玧其沅妤……你怎么又哭了……

因为不是单人病房，除了闵玧其，旁边还有一个十几来岁比她稍小的孩子，林沅妤又想哭，又没面子，难受地呜咽着。

眼前却突然一黑。

闵玧其用外套把她裹紧，他的怀抱并不暖和，甚至是冰凉的，却让人留恋。

“就哭一会儿，可以哭。”

他的逻辑很奇怪，林沅妤无法理解。

“闵玧其，你他妈都听不见了还抱我。”

林沅妤死死攥住他的衣角，闵玧其知道林沅妤一定是发现了端倪，索性也不瞒着了，只是他垂下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落寞。

落寞的光辉晕染在琥珀色的浅眸当中，涌起恍若薄雾状的残留光亮。

黑色的碎发遮住了暗流涌动的眸底，流畅的下颚曲线越发硬朗，精致的五官隐没在黑暗里，一切都影影绰绰。

他很珍惜地隔着衣服亲她的额头，告诉她——

“因为别的小朋友难过了都会哭，你是我的小朋友，所以可以哭，哭出来并不丢脸。”

他的手掌隔着衣服抚摸她后背上那条颤抖的脊梁，他把她一身的难受都摸化了。

她才不是他的小朋友。

“沅妤，我没事的，真的。”

隔了一会儿，他松开林沅妤，深吸了一口气，雾白的天光落下。

“沅妤，就算听不见，也没什么的。”

失去听力对于闵玧其来说，是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他曾经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就此作废。

天才，也会殒落的。

他拉开旁边的窗帘，大好的阳光落下来，就如同十三岁时发霉的棉被，闵玧其抿了抿唇，眼里是林沅妤看不懂的色彩。

他的发丝被吹动。

“晒一晒，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