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硕珍其实一直有件事不知道。
林沅妤,他很早就见过了。
那年金硕珍12岁,晚上十点半,他准时地倒在了床上。
金秉先对他很严格,所以他很自律,生物钟一直是早上六点半和晚上十点半,他甚至从来都没有用过闹钟。
他当时还住在A市,那一带是别墅区,一到晚上就特别安静,和外边的闹市完全区分开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必然也是会付出代价的。
一方面金秉先超出常规的严厉令他有些难以理解,一方面他真的感到很累,很疲倦。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挺想逃跑的。
当然,这也只是他短暂得不能再短的小小叛逆罢了。
金硕珍,永远是金家最优秀的那个孩子。
没有例外。
疲倦的他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准时醒来又是六点半,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愣了很久,然后一下子坐起来。
等一下,今天好像……
金硕珍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迅速地从床上下去,一在地板上站稳便跑进卫生间洗漱。
金秉先半个月前好像说过今天会带他去一个小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他打开房间门,却发现走廊上静悄悄地躺着几个黑色塑料口袋,他以为是垃圾袋,便想要去捡起来扔了。
他刚探出手,就在马上要碰到黑色塑料袋的时候,金秉先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立马规规矩矩站好。
金硕珍爸。
金秉先嗯。
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父子,却偏偏搞得像是董事长和秘书长,生分得甚至有些诡异。
金硕珍看了一眼那几个黑色塑料袋,什么也没说跟着金秉先下楼了。
日光慵懒,透过窗户倾洒在沙发上,金硕珍坐得很端正,金秉先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问道。
金秉先东西收拾好了?
金硕珍实话实说。
金硕珍……抱歉父亲,我之前忘记了……
意料之外的金秉先并没有生气,他拍了拍妻子的手,然后起身。
金秉先走吧,反正也没几天。
金硕珍就这样跟着金秉先离开了A市。
那是他第一次,他以为也会是最后一次去的地方。
偏僻隔海的小镇,经常出国的金硕珍自然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的。
除了陌生,还有好奇。
海边的小港口停着几辆货轮,金硕珍下船的时候以为金秉先会和他与母亲一起,却看到金秉先去了那边货轮。
母亲牵着他,跟着金秉先的秘书先去了住所。
大概是水土不服,金硕珍晚上的时候闹了肚子,之后就有点发烧了。
那晚上他被迷迷糊糊地送去当地的医院,金秉先好像很忙,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母亲就守着他,按时给他喂药。
因为是小镇上,也没有什么好坏病房之分,一件大病房里,薄薄的帘子隔开了两个床位。
半夜的时候他口渴想喝水,却听到了低低地抽泣声。
其实金硕珍没怎么见过人哭,他们都好像很严肃,板着脸。
所以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下床,拉开了帘子。
林沅妤煞白着一张脸,本就不结实的身板在宽松的病号服里更显得单薄,她湿润的双眸沁出一层水雾,带着苦涩腥甜已经后怕。
见到金硕珍,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忙地在擦眼泪。
其实过了太多年了,久到金硕珍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感情。
手足无措吧。
12岁的金硕珍长得就格外好看,他的眼睛长得漂亮,瞳孔像是浸过水的黑曜石,亮堂堂地,他的睫毛很正常,向下看的时候会透出一小块阴影。
“……你别哭。”
他暗自懊恼自己多管闲事,又忍不住安慰女孩。
他突然想起之前护士姐姐提到过的,这个女孩子好像是之前从人贩子那里救下来的。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安慰着。
“你很安全,会有人保护你的。”
似乎是怕她不相信,金硕珍还有些夸大其词地说。
“而且我也在,没人能伤害你的。”
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或许真的很容易亲近起来吧。
林沅妤的泪意止住了,水汪汪地大眼睛眨了眨,她攥了攥被子,然后很轻很轻地说道。
“谢谢你。”
仅仅只是一晚上,或许两个人之后都忘记了,林沅妤第二天就出院了,金硕珍好了以后自然也没留下。
之后跟着金秉先待了几天,一家子便又回去了。
不知道金秉先来渔城到底是做什么,似乎是在调查什么,金硕珍也不敢问。
一面之缘,三言两语的安慰。
金硕珍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作用。
他甚至怎么也想不到,九年后,他几乎用了相同的话来安慰同一个人。
“沅妤,你很安全,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你现在是金夫人,我的未婚妻。”
“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嫁给我,我会给你一场最隆重的婚礼。”
……
年幼的他,九年后的他。
都用了几乎一样的话来安慰同一个人。
这大概也算是,他和林沅妤之间不解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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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今天换了两周年新封面!
这其实算不上第四条时间线,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三条时间线的一个补充,硕珍其实在沅妤被救下的一周后就遇见过她。
突然就想到一句话:
世界说大挺大说小很小,该遇到的,怕遇到的,都会遇到,偏偏就只是遇到,也幸好就只是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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