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陵光不耐烦摔门离开，公孙钤才松了口同意执明住下。

一整个下午执明都不自在的很，所有人对阿离都好的很，之前所有的恩怨纷争像是不曾存在过。仿佛他们都只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普通人，不曾勾心斗角，不曾你死我活……

只有他，像是个外来的人，格格不入。

天才擦黑，陵光就招呼慕容离去睡觉。

执明别扭了一下午，一句话都没和慕容离说上，有些着急的问陵光:“为何这么早就要休息？”

陵光牵着慕容离的手，深深看执明一眼:“一会说。”

执明转头看看其他人，也都一脸沉重的看着他，他坐会石桌边，压下满腹的担忧和疑惑，等着陵光。

等了有半个时辰，陵光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关上门。叹息一声，坐到执明对面。

“你想问什么，问吧。”

执明掩在袖子里的手逐渐收紧，攥成拳，声音有些颤抖:“阿离……真的只是智力受损吗？”

“呵。”陵光轻笑一声，三分讽刺，七分无奈:“怎么可能。”

刚到这里时，是陵光每天夜里守着慕容离，怕他身体太虚，醒来照顾不了自己。

没几天陵光就发现慕容离不太对劲，夜里稍有些大的声响就会突然惊醒，整个人缩到床角整夜抱紧枕头，怎么劝都不松手。还自己小声的絮语着什么，陵光听了许久，才听出几个字——你别走。

齐之侃和裘震把方夜带来问了，才知道——那日执明说了生死不见的话便走了，慕容离就一直站在雨里，吹着那支曲子，如何劝都不停，吹到了天黑，终于撑不住，倒在方夜怀里。失去意识前，慕容离紧紧抓着那一片衣角:“你别走。”

那之后慕容离就开始怕黑，夜里睡的浅，时常被些细微的动静惊醒，醒来就整个人缩成一团，一缩就是一整夜。白天又因为瑶光国事繁忙，不得休息。

本就病着，再整日整夜的靠着，如何能撑得住。方夜只好在慕容离寝宫彻夜点着蜡烛，亲自守夜，这才渐渐好些。

在瑶光时慕容离还可以靠着方夜，初到了这里，虽说同陵光亲近些，却也还是疏离，只好一个人不声不响，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自己吞下去。

陵光学着方夜，点着灯，守在慕容离床边，却仍是没什么作用。仲堃仪的安神香与养身体的药犯冲，更是用不上。

好在时日久了，慕容离醒的少了，日日趁着天没黑就哄他睡着，也勉强能安稳一夜。

执明听着，拳头攥的越来越紧。

“气什么，还不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蹇宾从他们旁边经过，瞥执明一眼，嘲讽道:“但凡你当初多听他解释一句，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好好的一个人，成了什么样子。”

“你……”

执明用力一捶桌子，站起来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话说。

“不是吗？”蹇宾却没有罢休的意思:“当初仲堃仪是连番计谋算计的你们离心，说到底不还是你不信他。”

“够了。”执明被戳中痛处，低吼一声打断:“天权为何被拖入战火，太傅和子煜因何而死，凭什么就不许我恨。”

执明此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驳，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陵光打算拉他的动作生生止住……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这样不问不碰，终究是个结。

“恨？”蹇宾又笑，愈发嘲讽:“执明，你凭什么觉得，天下大乱你天权就可以安然自保？太傅因何而死？是为了你和慕容离对付威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子煜的事确是因慕容离不搭救，你又敢说你毫无责任？”

停顿了一下，蹇宾盯着执明，一字一句:“执明，你恨的，究竟是慕容离，还是当初那个无能的你自己！”

执明语塞，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正僵持，慕容离的房门忽然打开，慕容离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眼角含泪的快步走到陵光身边，整个人扎进陵光怀里，不住地颤抖。

陵光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轻拍着慕容离的背，和远远看着的公孙钤对视一眼。

公孙钤会意，陵光抱起慕容离，又回了房间，公孙钤在他身后，看执明一眼，关上了门。

执明看着他们熟练的反应，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甚至不敢唤一声阿离……

仲堃仪也看了许久，叹息一声:“生逢乱世，大家都身不由己，天璇灭了瑶光，慕容离又搅的大乱，既然都是被拖进战火的可怜人，又何必论清楚究竟是谁对不住谁。”

仲堃仪看向孟章，声音里带了些暖意:“不管是天下还是家国，到最后，都没有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重要。”

执明听完，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了许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路走向慕容离的屋子，推开门。

公孙钤见他进来，皱着眉:“你来做什么！”

执明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来陪阿离。”

“这里不需要……”公孙钤开口就想赶人，被陵光用力一扯衣袖。

陵光轻轻放下抱着的慕容离，试探着问:“阿离，让这个人陪着阿离可好？”

慕容离盯着执明，上上下下的看，良久，才点点头。

陵光扯着公孙钤起身，执明坐到慕容离床边，许多话想说，却只是低声唤:“阿离……”

烛火一闪，与执明对视着的慕容离也浑身一颤，像猫一样凑到执明身边，缩进他怀里。

这样下意识的依赖让执明没由来的心安。

还好，他的阿离……

陵光和公孙钤退出去，关了门。

执明将慕容离抱紧一些，眼眶微红:“阿离不怕，不走了，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