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水茫,一恍神间,四千年已过。
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变来变去,倒也无甚新意。
一干神仙日日上天庭应个卯,处理些日常琐务,闲暇之余斗诗品酒呼朋唤友,日子过得平铺直叙,不带曲折,好生没趣。
人人都盼着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波澜。
盼着盼着,果真不负众望地把天帝的爱子给盼丢了。
天元二十一万两千六百一十二年,天帝之子凤凰浴火涅磐,梧桐枝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方偃,火光熄艾后,火神凤凰不知所踪,天帝震怒。
花开了,窗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
看得见你,听得见你,却不能够爱你 。
真的有来世吗?
那么,吾愿为一只振翅的蝶。
一滴透纸将散的墨 。
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我捏了捏那淡水蓝的结界,一如既往地颇是有些弹性,比起葡萄皮还要滑溜上几分。
却任凭刀裁火烤也不破,听说是先花神布下的,我估摸着这结界要是做成件衣裳倒是美观又实用得紧。
老胡嗬,这不是小淘淘嘛,久违久违,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老胡乍地从地下钻出来,杵在我面前,那效果是说不上来地好。
我摸了摸胸口,心脏蹦了两蹦倒也颇稳妥地落回了原位。我拍了拍这小老儿亮闪闪的脑门,提醒他。
锦婉我们今日清晨方见过的。
老胡小眼睛一闪,满脸褶子纠结着。
老胡小淘淘这是笑话我年纪大,记性不灵光了?
锦婉嗯。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胡小淘淘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伤心啊,吾甚感欣慰,甚感欣慰。
小老儿摇头晃脑。
老胡话说另一个小淘淘呢?还有你这个小淘淘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锦婉听闻长芳主近日得了闲暇,我拟了道奏请想递与她瞧瞧。
我捏了捏袖兜里拢着的一片帛纸。
锦婉还有我和姐姐听说花界外面很是有些意趣,我们想去看看。
老胡你们两个小淘淘是想请长芳主放你们出得这结界?
老胡一惊一乍的。
我隔着结界眺望水镜外的一片花海。
锦婉盼得有一两只路过的飞虫精怪可替我传了奏请给长芳主。
老胡哎呀呀,小淘淘你们这是中了什么魔怔,外面哪里有意趣,危险得紧危险得紧。你们和我这样的果子精、果子仙本就稀少,没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
老胡是一根修成仙的胡萝卜,明明是菜蔬,偏偏喜好把自己当成果子,十分引以为傲。
据说这世上极少有成精修仙的果蔬,在这遍是美花仙的花界,似我们这般的实是异数,老胡好歹还修成了仙,我和姐姐修了四千年却还只是个精灵,连个仙都没修成,不免很是惆怅。
水镜里除了我和老胡还有姐姐,还住着几个不长进的小花精。
这水镜带着强力的结界可阻挠外界之人入内,是先花神砌来佑护我们这些道行浅薄的精灵。
不过,我和姐姐却觉着很是不通,好比一扇门许拉不许推,或是许推不许拉,总有一面是可以打开的,若拉也不开,推也不开,不就成了一堵墙了。
这结界如今便是这般,不但阻了外界的人也阻了我们水镜里的这些精灵,怪异得很。
长芳主每年过来水镜巡视一次,顺带检查我们的术业时,每每看到我和姐姐的仙术进展都不甚唏嘘,与我和姐姐说等万年后我若修成了仙有些自保之法才可出这水镜结界。
而我和姐姐,却着实没有耐性再等那六千年。
老胡你是没有经历过啊,外面那叫可怕,话说当年我还小的时候,碰见一只两眼血红的兔子,张了血盆大口龇出两只獠牙便要咬我,若不是我挖的坑多,逃起来便当,早便成了渣了,哪里还有今天。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还留着那兔子啃的疤呢!
老胡一面说一面撩袖子让我看他手腕。
我探头看了看,实在辨不清那些褐色的印记,哪个是老人斑哪个是疤痕,只好作罢。
总归老胡的故事里,兔子总是这世上顶顶恐怖凶猛的野兽。
老胡像你和小淘淘这样一个水灵灵的桃,出去还不得立马一口被吃了。
老胡摸摸滚圆的肚子砸吧着嘴。
锦婉我和姐姐是葡萄,不是桃。
虽然听得心不在焉,但是关于自己和姐姐的种属这样原则性问题,我还是要纠正他的。
在我纠正老胡的时候,姐姐出现了。
锦觅你们在聊什么呢?都不带上我。
老胡小淘淘你来的正好,你说说葡萄、桃不都是桃吗?她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咬文嚼字可不好。
老胡撇了撇胡子,大抵是觉着面子上挂不住,脸色有些讪讪。
姐姐很识相的没有说话,如果说了,那肯定要跟老胡说个十天半个月。
后来姐姐因为有事先走了一步,
而我等了半日不见有精灵路过只好作罢,想想明日还可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