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俞第三 1

清明时节雨纷纷。

可清明真正到了的时候，晨幕却只叠了一层又一层的云，遮住了太阳初晨时撒下的微光。春水泠泠，薄雾冥冥，柳枝随着氤氲的风轻轻摇动着，似拂尘，亦似告祭。

从瑶池回来才发现人间过去了不少日子，好在没有错过清明。

楚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要祭奠的人是谁么？跟我来吧。

我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酒菜和我为她准备的花。年又变回了夕的模样，赖在塌上背对着我，没有翻身的意思。

以前他就惯会用这种方式装可怜，骗我答应他各种幼稚的条件，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是没有长大？

楚俞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夕的耳朵动了动，可身子还是没有动，经过一番我云里雾里的挣扎抉择后，他终于是开了口——

夕姐姐不想让我知道，就不要强迫自己了。

楚俞你莫不是在生气？

夕没有……

他心里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只是这小家伙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走过去附身便是一个暴栗弹他脑门上，我转身坐在塌上望着房梁道——

楚俞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把我推上灾厄之神的男人，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可祭奠的地方。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我不会感激他，亦不会恨，我们的交集仅仅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夕姐姐……

楚俞嗯？

本以为他会立刻转过身来说“姐姐我们走吧”，可是他突然又唤了我一声——

夕你知不知道，我也找了你五百年。

楚俞我……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离开可能会对他造成一定的打击，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找我，更不知道本以为时间会磨平的一切都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在天庭宫宴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成长为我期待中的样子了，而我只能在充斥着烂泥阴暗角落里偷偷窥伺他。

没想到，他比我勇敢，竟主动找来了。开始时只以为是哪个不了解我的小神官迫于天帝威压过来帮忙，可粘了我两日我就认定了他就是当年一直缠着我的小年兽“夕”，亦是如今任职神官的“年”。

楚俞我不知道，你竟那么执着。

夕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缓缓道：

夕姐姐，我不执着，我只想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你编织出来的一个美好的谎言。

楚俞……我没有打算骗你。

夕可你已经想好了哪些事情对我说，哪些又瞒着。

我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他肩上。

楚俞这些年的事，没什么好瞒你的。只是这个故事得从我祭奠的人说起，今日就这么长，你不愿陪我去，我便回来告诉你。

夕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了，他整了整衣领，随后看向我，目光里裹着认真。

夕好，我陪姐姐去。

楚俞嗯。

屋外，云仍是厚厚的一层，但我剥开门帘时，却有微光射进了院子里，照亮了一株石头下生长得十分旺盛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