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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相逢

血滴忆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几万年来头一次有敢欺我的。

冷眼瞧了瞧身旁那男子,火气又高了许多。全然没有适才奄奄一息的模样,衣饰乱了些,正眼笑兮兮地看着我。嘴角那一抹鲜血此时瞧着,竟是有些刺眼。

我正准备招个云离去,不料那男子又疾速跑到我跟前,张开双臂道:“你还不能走,你走了我没法跟师傅交代。”又向宫门处大声叫道:“师傅,您要我请的,已经请到了,快些出来啊。”

我敛起眉想,若是我此时强行离去,他定是个纠缠不休的主儿,暂且等等他口中的师傅也罢。

许是这坐宫宇建得远些的缘故,落脚的地方尽是些花花草草,尤其是宫门右旁的那颗树,旖旎成雾,树影婆娑。于我心中那呆板严苛的神界着实有些不符。

我闭目倚靠着大树。

那男子慢慢走到我身旁,拱手道:“着实对不住仙友了。”

我依旧不语,心中早已骂他祖宗千万个遍。

风忽地从远处吹来,睁开双眼,淡粉的花瓣落了一地,眼底尽染花色。

身子蹲了下来,抓了几朵,静静地瞧着掌中的花瓣。

身旁的男子淡淡道:“仙友可知此花?”

我不自觉地笑了笑,道:“山樱花。”

“从前家中也有这样一般的大树,那时风一吹来,花瓣落到我枕前,梦中似也染了花香。”

那男子顿了顿,俯身问我:“仙友家住何方?”

没等我答复,自言自语起来“我瞧着仙友仙气泽盛,且是以一身淡素装扮,应是……”

他又自言自语起来,拳头一敲,斩钉截铁道:“可是长生大帝坐下的弟子?”

我并未理会于他,便由着他猜想我的来处。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冷冷道:“你师傅到底何时来?”

他有些急了,慌忙之中看着宫门是否有动静,又看了看我,许是怕我化作一缕烟飞走了。

“师傅师傅……”突然他大喊道:“瞧,师傅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终于是出来了,我真是怀疑起他刚才在闭关,让我耗了这么许久。

我并未起身,依旧蹲着。抬头往宫门口一瞧,眼帘内映入一袭白衣的身影,他立在宫门口,身姿挺拔但略削瘦了些。恍惚之间,我觉着时光错了位,我又瞧见他立在早已干枯的大树下,静静瞧着我的模样。那时初冬,略有清寒。

不知怎地,我笑了笑,是悲戚一笑,又或是会心一笑。我也不知晓。

身旁的男子走了过去,揖了揖手,道了声“师傅”。

那人伫立在原地,不声不响。他鬓边的青丝被风吹乱,我瞧不清他眼眸中的神色。

“长亭”那人突然开口,淡淡道。

我起身拂去了落到肩头的花瓣,转过身欲离去。

“你且等等,我只说几句,几句便好。”身后那人急忙道。

我停住步伐,背对着他,等着他说完他那几句。

那人顿了顿,道:“当年巫古族被屠与北海龙君打入寒冰地狱是同一天。”

我身影一顿,觉得实在不可置信。十七万年未见,他却给我唬出这种开不得的玩笑。

他又说“当年执行罚戒的是上霄司法神君,他与我交好,某日偶时是他亲口与我说的。你知晓,这便意味着什么。”

我眼角有些潮,心口处隐隐作疼。

神界史官在对于十七万年前的那场人神之战中记载,因是巫古族与魔界暗中勾结,欲掀起战端,北海龙君参与此事,但念在为神界一脉,将北海一族打入了寒冰地狱,而我家族生生被屠,连为自个儿申辩的余地都不曾有过,怜我父母兄长及两千余名族人不明不白地成了权欲者刀下的亡魂。其中最大的谋略者便是我敬仰万分的师傅。在后来的许多年后,我在魔界的时生院内的藏书阁《大荒纪》中瞧见了那场厮杀的记录:大荒十万年,大皇子承熠只身范险来到人界,翌年识破人魔诡计,携天兵天将合计将其剿灭。

那年一袭白衣,孱弱削瘦的书生是九重天承德天帝的嫡长子,承熠君。

那日我与炎帝恰巧去了蓬莱。晨时请安时,母后特意给我准备了许多糕点,用布包裹着装在了一个粉红小布袋之中。我还嗤笑她,不过是一个腾云的功夫,这许多的糕点是用不着的。父君案前的折子堆积如山,我便未敢前去请安。途径花园时,兄长正勤练剑法,见我一身行装,掏出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他说:若是遇到了些猛兽怪物,里边的灵力定能护住你左右。我以为那是最为平常不过的某日,我从蓬莱归后,向父母请安,躺在榻上睡晚觉,隔天清晨枕边又落满了花。

那是几千年来最触目惊心的,时常出现在梦中无限循环着的画面。

残垣断壁,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的废墟上。浓重的气息让我窒息。落脚处尽是尸身,我抖抖索索找了许久,在大殿前寻到了闭目的父君与母后,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只得安慰自己,他们是在睡觉,不过是睡沉了些。胸中的玉佩指引着我找到了后殿中早已不醒的兄长,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我不知所措地哭泣着,恍惚间想起从前父君的教导:女子应是要刚柔并济,若有一日需得执剑上战场,护家国,杀敌寇,应也要不负所望。我擦干早已湿透的脸,找到锁仙壶将他们的尸身藏了起来。我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宫门,用一火把烧了整个宫殿,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也烧尽了我整个锦瑟华年,此后的漫漫时光,禹禹独行。

日暮西沉,残阳如血。

那日去北海的路上,许是晃神的缘故,一不小心从云头滚落,掉入了东海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几番挣扎还是昏了过去。隔日在海边醒来已近傍晚,当我瞧见北海守卫森严,天兵时常进进出出时,心中隐隐不安。当偶然听到天将谈论‘北海龙君一族打入寒冰地狱’时,压断了心中最后一颗稻草,顿时天旋地转,眼前朦胧暗淡,那时我以为我也要死去了。

许久后才悠悠晃过神来。我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炎帝或许还尚活在世间,在世间的某处某地。

岁月干枯万年的轮回中,终其一生在找寻,一轮又一轮的失望接踵而至。光阴真是漫长,不过随着日月消磨,我练得一身淡看离合,不语悲欢,不慕世间风物情长的本事。只是偶时在夜里醒来,恍觉寂静如雪的时候,又或是晚风薄雾的时候,会念起他,勾起万年的空旷。

“长亭”那人又唤了我一声,我转过身去,朝我笑了笑,道:“他叫宣朗,是你的师弟。”

我听见自己突然大笑起来,冷冷道:“我从未拜过师,哪来的师弟。”说完,我使了个术,消失在二人面前。

一旁的宣朗蓦然大惊失色,道:“师傅,她是师姐不成?”

久久后,承熠点了点头。

“她可是长生大帝坐下的?我见着她的模样和周身的仙气像极了。”宣朗激动地瞧着承熠。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免得到时觉得有云泥之别,生出自卑的心。”

宣朗皱了皱眉,道“这师姐师弟功力自是有落差的,我断不会生出自卑的心来,定会加倍用功。”

“她尊号重洛。”他瞧了瞧一旁已楞傻的徒弟,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要用功一辈子了。”

宣朗抽了抽嘴角,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儿。久久后,弱弱地问道:“哪个重洛?”

承熠见徒弟还似有挣扎的模样,笑道:“这世间就一个重洛,你说哪个重洛。”

宣朗是十足被吓住了的模样。的确,她的名讳六界之中如雷贯耳。只是他未想到,自那次别过,她竟成了魔尊,当年带着粉色小布袋到处乱窜的少女,一朝之间,变成了六界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仰头笑了许久,眼角似有泪划过。风又吹了,却吹不干泪。如今,像是纸上相逢,一场烟雨过后,末了一切。我和她,终是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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